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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歲的梁映曾覺得萬物無趣。
而其中最為無趣的便是他自己。
一身布衣遊蕩在街市之中,往來的同齡孩童們一眼就認出了梁映。霎時間手上玩的那些遊戲通通失了滋味,他們鬧哄哄地跑到梁映身邊,學著大人捂著嘴,聲音卻不小地嬉笑著。
「瞧啊,這不是『金枝玉葉』的小公子麼~我們都躲著點,免得他家婆婆又說我們帶壞他~」
「可哪家金枝玉葉披頭散髮的,連乞兒都不如~我娘說有回見著他正臉,都能鎮宅了~」
「你怎知,萬一和話本一樣,藏著一副驚天動地的容貌呢?」
「二丫喜歡?以後讓他娶你唄,給你做夫君~」
「你夫君!」「你夫君!」
聽著這些話,卻掀不起梁映眼底半分波瀾。
在京都市井,無父無母的孩子就如同肉眼看得見的殘疾一般,閒言碎語從不肯消停。大人們言傳身教的鄙夷,讓小孩學去十成十,演化成最純粹的惡意。
有時是石子,有時是拳腳,有時是言語。
梁映從小就嘗了個遍,到如今已經能完全充耳不聞。
倒不是阿婆教導他要如此。
正相反,阿婆從來是要他有仇必報,無需忍氣吞聲。
可他試過,反手回擊過。
但現實的結果是,阿婆要用一日辛苦賺來的幾十文,買藥買果子去受傷的人家賠禮。阿婆說不管對錯,事情不能鬧大。
她信他不是主動傷人,所以從不曾叫他同往,但也因為他的缺席,賠禮很難被接受,總是要阿婆本就佝僂的脊背更折彎兩分。
梁映偷偷跟去看過,嗓子眼像被塞下一塊千斤墜,一直沉到心上。
他以為他天生不怕疼,卻原來,有些事無須有傷口也會難受。
這世間,爭不得,要麻煩阿婆磨破嘴皮和鞋跟。
又退不得,阿婆見著他的傷口,那些自責自哀更如利箭穿心。
他什麼都不該做,什麼也做不了,何其無趣。
明明活著,有時又覺得自己早就死了。
穿過街市,他來到城郊一家廢舊鋪子旁的枯樹旁,倚著樹根坐下。
據說這枯樹曾吊死過人,所以無人敢近,給了梁映不少清淨。
不算鋒利的刀光閃過少年死灰的眼底,左臂的布衣袖子被緩緩拉起,尚且稚嫩的皮肉卻盤布了數道細碎的疤痕,從新舊程度而言,每一道相隔的時日像是被精準計算過一樣。
而今日,正是又到了時候。
鮮紅色緩緩流淌到少年的指尖,又滴落在枯木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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