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回憶當時的場景,禁不住鼻根一酸:「我和當家的要帶她去買件像樣的衣裳,掌柜的問她尺寸,她說她也不懂什麼叫尺寸,長這麼大都是撿別人穿剩下的...」
她說得動情,禁不住擦了擦淚:「那孩子是個好孩子,也不知道她這些年都經受過什麼。」
謝鈺神色微微變化。
一直以來,他關注的只有結果——沈椿和陳元軼糾纏不清,甚至極有可能當過他的妾室,她還蓄意隱瞞,佯做無事地和他成婚。
他從未想過——她為什麼會成為他的妾室,背後又是否另有隱情。
第012章
柳氏見謝鈺沉吟不語,忙拭了拭淚:「是我多言了,小公爺勿怪。」
謝鈺這才收斂思緒,平和道:「無妨,我和夫人成親時日尚短,這些她從來不曾和我說過,若非伯母今日一番話,我怕也不知她曾經是如何生活的。」
柳氏聽他話音倒不像反感的樣子,她便漸漸放了心,繼續嘆了聲:「其實若只是窮困倒也罷了,只是那孩子實在命苦。」
她邊說邊掏出絹子拭淚,繼續道:「我在附近的村鎮打聽過幾耳朵,她尚在襁褓中的時候就和父親失散,後來一對兒不能生育的夫婦倆撿了去,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想弟,拿她當半個丫鬟使,沒想到她在那家長到十歲,夫妻倆居然真的生了個兒子,有了兒子之後,又嫌她留在家裡費糧食,動輒打罵不休,到後面實在容不下她了,便把她賣給村裡有名的潑皮做童養媳,聽說她抱著養父母的腿哭的撕心裂肺,讓人一根一根掰開手指頭帶走的...」
「因為那潑皮用二斤香椿和半頭豬換了她,又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小椿,可憐那人都快四十了,我的阿椿才十歲出頭。」她越說越是難受:「他把她買回來,本來打算兩年後成親圓房,也是阿椿命好,潑皮沒多久就失足掉河淹死了,本來阿椿能繼承他的屋田,結果官府藉口她有嫌疑,把那點薄產搜颳了個乾淨,也留了一間破屋,阿椿就這麼飢一頓飽一頓地長到了十六七...」
她十分難過,忍不住側過頭,用絹子頻頻擦淚,沈青山也是紅了眼眶,輕拍妻子的後背安撫。
謝鈺良久無言,半晌才道:「這些...她從未和我說起過。」
柳氏苦笑:「她剛回承恩伯府的時候,家裡人都嫌棄她粗鄙,她也略解釋過幾句,但那起子沒吃過苦的少爺貴女懂什麼?他們從小就有父母的疼愛,僕婢的照料,先生的教導,在他們的認知里,鄉下就跟田園詩,水墨畫似的,他們哪兒知道什麼是人間疾苦?他們一個個居高臨下的,覺著她不識字
,不懂禮數,周全不了人情世故,是她太蠢笨無能,是她不夠努力。」
「他們說什麼『就算是從鄉下來的也不該如此蠢笨,從來沒見過這樣蠢的人』,還拿她的傷疤取笑她,從那以後,她就跟誰都不提了。」
柳氏雖是無意,但她的這些話,無疑是隔空在謝鈺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巴掌。
他自覺行事周全,但實際上,他和沈府的那些人都是一般的居高臨下。
他不曾過問,不曾了解。
柳氏略平了平氣兒,才懇切道:「小公爺,我今日上門說這些,不是故意來惹您不快,只是想告訴您,阿椿那孩子實在不容易,如果她有什麼錯兒,請您務必多擔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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