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當晚,他房間裡的稿紙和電腦里的錄音文件就被母親發現,那個控制欲極強的女人在得知他每日躲在房門裡閉門不出,不是在練鋼琴,而是在接觸這種不入流的音樂時,幾乎是立刻就大發雷霆,然後不由分說地將他的房間裡的樂器和錄音文件毀了個乾淨。
林研看著顧成陽寫在筆記本上的歌詞,他的字跡工整清晰,筆鋒蒼勁有力,和他本人的氣質倒是一點都不相稱。
顧成陽將耳機遞給林研一隻,耳機里響起了愛爾蘭風笛的前奏,伴奏里的每一個鼓點、鋼琴和弦樂林研都無比熟悉。與那些光靠一台電腦就能完成的伴奏不同,這首伴奏很特別,除了採樣和鼓組的部分,每一道有旋律的分軌都是他拿樂器親自彈出來的。
鼓點響起,顧成陽輕聲地唱著自己寫下的歌詞,這首歌里顧成陽拋棄了複雜的flow編排和押韻,幾乎就像是在講睡前故事那般,將一個牧羊少年和美人魚相戀的故事娓娓道來。
「牧羊的少年吹著哨笛,路過夕陽下的河畔
霞光追逐著雲層,她坐在晚霞籠罩的河岸……」
一曲終了,林研卻依舊盯著那一頁泛黃的紙,一言不發。
半晌後,他就歌詞的內容問顧成陽:「為什麼最終少年會死在美人魚的懷裡?」
顧成陽說:「因為人魚的壽命比人類長,所以他們不會一同死去,少年註定會死在美人魚的前面。」
林研又問他:「那最後美人魚去了哪裡呢?」
顧成陽想了想:「可能…又回到大海里了。」
「不,她不可能回到大海,」林研搖頭,篤定地說,「她原本就是從大海里逃出來的,怎麼可能再回到那個帶給她痛苦的地方。」
林研說完後才不由一怔,他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把自己帶入成了美人魚的角色。
顧成陽將有線耳機的線在手指上纏了一圈又一圈,他點點頭,看向林研:「你說得對,美人魚不可能再回去了。」
擁擠的出租屋裡燈光幽暗,兩個人擠在客廳的小床上,稍微一動就會發出嘎吱的響聲,林研問:「顧成陽,你覺得這是一個悲劇嗎?」
這是林研頭一回叫他的名字,聲音清亮柔和,語氣很認真。
「應該是吧,」顧成陽說,「少年死去以後,美人魚只能孤寂地度過餘生,這對於她而言並不公平。」
林研雙手撐在身後,仰頭盯著天花板的白熾燈泡,搖著頭說:「可我覺得不是啊。少年一輩子無病無災,平安無虞,最後還死在了愛人的懷裡,這個結局對他來說並不差。」
顧成陽沉默了片刻,他未主動提起,林研也沒有開口詢問,但兩人都心知肚明,這是一個以誰為原型的故事。
耳邊響起清脆的笑聲,顧成陽側過頭,這是他頭一回在林研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笑。
「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寫牧羊少年了,不如改成牧羊犬吧,」林研歪著頭看向他,輕盈的語氣裡帶著笑意,「既然你說美人魚上了岸以後是被人類所傷,那她喜歡人的概率一定還沒有喜歡狗的概率高,畢竟狗比人可愛多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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