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他所知的最執著的天師。
——濃霧,暴風,捲起深深漩渦的血潭的最底部,無數怨魂哀嚎,邪念成群嘶吼不休,異化的口器、吸盤與肢節盤旋著想吸附他的皮膚,拉扯他一併墮入這世上最醜陋最痛苦的扭動中。
這樣的環境裡,耳後的笑聲那麼獨特,輕鬆,像盪鞦韆盪到最高處的孩童。
她本就被鎖在這潭水深處。聽上去卻更像是從他腦子裡鑽出來的。
【你來了……呵呵呵……嘻嘻……你果然來了……】
兩截格外美麗的胳膊環過他的脖頸,女人清艷動人的臉親昵地靠在他的頰邊。
她就像是在試探一個生病小孩的溫度。
【怎麼了……不想和我敘敘舊嗎……呵呵呵……難得媽媽的心情很好呢……?】
想也是。她當然能在這樣的環境裡笑出聲。
這些年在血潭中沉淪往復,魂魄凝聚碎開再凝聚,對她而言,就像是有趣的小遊戲吧。
洛安沒有理睬。
儘管她看似親昵貼附的環在自己喉嚨上的雙臂正逐漸絞緊、背後細密的疑似被針扎破的痛感變得鮮明……
但他絕不能動。
此時的洛安正沉在血潭底部,在無數混沌的魂魄中將自己作為陰煞的每一絲邪念細細挑揀、剔除、再凝聚,就像在黑夜中操控著手裡的針線縫合後背一顆米粒大小的傷口,他不得不全神貫注——剛才特意分出一絲力量干擾要上岸偷襲洛梓琪的紅影,就是他的極限了。
雖然相較祭日之前他鋪墊良久的計劃、設計好的種種準備,這最後一步的難度微乎其微……
但,無論如何,他現在絕不能動。
——就在紅影發現空棺,帶著無邊煞氣衝破海面嘶吼時,洛安已經搶先牽引著自己的軀殼與魂魄開始融合了,如今他的軀殼與魂魄幾乎要合而為一——
但只有魂魄擁有清醒的意識,軀殼尚不能移動一根手指。
就像一顆縫製中的種子。
種皮。胚。
軀殼。魂。
洛安必須保持紋絲不動的狀態,極其小心、小心地將兩者嵌套在一起。
他的每一縷力量都要平滑順直地收攏——每一絲意識都要保持幾乎靜止的頻率——這是手術的最後一步精密操作——
【餵。餵?餵——!!】
女人勒著他的脖子,動靜越來越大:【怎麼回事——為什麼不回媽媽的話?嗯?為什麼不回媽媽的話?沒禮貌的小垃圾、小垃圾、小垃圾——長大後變成啞巴啦、是啞巴嗎、該死的啞巴小垃圾——】
洛安沒有回覆。
且不說身後這團東西並非那個早已死去的瘋女人本體,只是她死後留在這裡的片刻殘念,被血潭催化成了某種由怨恨與惡念完全構成的怪物——哪怕是真正的賤女人扒在他背後掐著他脖子,洛安也不會搭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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