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安掙扎出來的唯一手段,就是像幼時清理血潭的垃圾那樣,「清理」掉身上脆弱的、拖累自己無法動作的部分,然後再次站直——
【這樣一來,今天的我也是優秀的清理工具。】
這是病,他們倆都非常清楚,而且這種病是藥物與符咒治不好的,只能由洛安自己一遍遍調控情緒。
所以,長年累月,裴岑今便學會了裝聾作啞。
當二師弟重傷悶悶不樂時,隨手拋顆水果讓他幫忙削皮,倒出積累了大半月的衣服讓他洗,甚至拖著半身不遂的他去給三師弟煮粥喝,照顧嗚嗚哭的師弟師妹……做著任何「工作」性質的事情都能令他的情緒好很多,也會減少他自殘的可能性。
也因此,裴岑今發現他突然闖入自己家哐哐做家務時什麼也沒說——
就像即將破開的高壓鍋,不得不遵守著安各「什麼也不准做」「老實養病就好好待著」等命令的洛安太需要發泄渠道了。
更何況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天真的孩子了,一個成熟理智的大人絕不可能允許自己做出無意義的自殘行為,也絕對不想被家人發現、看到她們驚恐退避……
裴岑今搖頭:「但你只要一天傷沒好全,就得忍耐一天。這也是沒辦法的。別再跟你對象亂發火,這又不是她的錯,誰知道你這麼不正常……」
嘁。
洛安煩躁地看向老房子角落的那處地板。
室內依舊悶熱無比,不遠處的那塊地板上,裴岑今那台老舊的電風扇將他沒能完全綁起的長發吹得一飄一飄,垂攏在肩膀上的幾縷頭髮就像是炎熱的小蒸籠企圖黏濕他的臉,更別提還伴隨著「嗡嗡嗡」「叮叮叮」這樣接觸不良的噪音。
即使剛剛復活,即使是不易出汗的純陰之體,在這樣的亂撥亂撩下依舊會很煩、很煩、無比煩躁……
洛安直接站起,走向電風扇,一拳砸上了開關。
裴岑今:「……」
然後他在電風扇的慘叫中回頭,進行剛才的聊天:「師兄,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。我們沒有冷戰,我也沒有對她發火,只是她單方面生氣而已。」
裴岑今:「……」
裴岑今看了看那台不幸陣亡的電風扇,又看了看師弟用那雙無情鐵手扯電線拔元件的動作。
「你……你確定你沒生氣?」
洛安一拳、一拳、一拳地砸著手下已經變為屍體的電風扇,就像那不是一台可憐的電風扇,那是一個迷你微縮的委託現場。
「我沒有生氣,」他平靜道,「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,因為在普世價值觀里,『重傷病患』的確不是應該下廚幹活的人,她的命令只是出自於樸素的關心。明白這件事甚至不需要智商或陰陽眼,只需要一點點最基本的情商與觀察能力。」
裴岑今:「……所以我早就說了啊!你這人看似什麼都不懂實則什麼都門清,但偏偏是清楚了還能繼續陰陽怪氣地悶在心裡,就算給自己看診也能條條是道但偏偏不愛按照病曆本來……差不多行了行了,別捶我的電風扇了——」
「沒關係,」正把一堆機器弄成一堆馬賽克的師弟語氣平淡:「這颱風扇太老,故障損壞到這個程度也修不好了,師兄,改天我給你買台新空調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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