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看到景華的時候,福王就突然覺得人家才是真委屈,真-人在家中住,禍從天上來。
小姑娘身形單薄瘦弱,一張臉兒慘白慘白得躺在躺椅上,額頭、臉頰上還有剛結痂的疤痕。毀容啊!這是毀容了啊!福王瞧著她瘦雞爪子一樣的手,同情心湧上來,愧疚感也加倍翻湧。
「殿下恕罪,民女不能起身見禮。」景華輕聲細氣的說話。其實她覺得還好,她本是坐得住的性子,以往讀書也是一坐一天,如今難些的地方是呼吸容易扯著胸腔痛,但也不是每時每刻都痛。身上的傷口會癢,而景華會想,她安慰自己癢就是好,好了才癢呢!
「本王教女無方,你受累了。」福王對著個嬌弱小姑娘也說不出硬話來。
「王爺嚴重了,這又與您有什麼關係呢?民女以往聽父親教導說,數萬萬人生於天地間,有天生的聖賢,如堯、舜、孔、孟、董、韓;有天生的惡人,如蚩尤,共工、桀、紂、安祿山、秦檜等;但這兩類人都是極少的,剩餘絕大多數都是凡人,正因都是凡人,才需王爺這樣的天家人做表率、父親這樣的先生教導。」景華不好意思得垂下眼瞼,輕聲道:「不怕王爺怪罪,民女心中敬重王爺與敬重父親一般。自家一二小事,怎麼能傳得沸沸揚揚,讓外面販夫走卒嚼弄口舌?不像話。如今正好,清清靜靜把事情了了,不叫外人看笑話。」
「果真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,難得有這樣的見識。這手珠陪了本王半輩子,今日有緣,贈與你。盼你日後讀書不倦,做本朝的謝道韞、李清照。」福王笑著誇了幾句,又贊廉老爺善於教學,不愧是當世大儒。
不好多打擾傷患,福王坐了一會兒又被眾人簇擁著離開,白先生的院子就在旁邊,福王與白先生自幼相識,少不得去閒談一番。
「收了吧,放衣櫃梅花攢盒裡。」待福王一走,景華就把手串交給暗香,梅花攢盒是放一些重要但又不值錢東西的,一年就太陽好的時候拿出來翻曬翻曬。
暗香這貼身侍奉的知道景華的習慣,廉夫人更知道,嗔怪道:「福王千歲的賠禮,旁人恨不得頂腦門上,你倒好!」
「母親也太實在了,這就是賠禮?隨隨便便一串珠子,是福王府缺珠子,還是女兒缺手串。人家說陪了大半輩子,母親就當什麼珍寶供奉著。這書院的一草一木我還能說陪了我一輩子呢,我送出去的有多少,人人都和我親厚嗎?」
廉夫人揮手讓使女下去才問:「你心裡還有怒氣。」
「不該有嗎?原恩嘉和范彬為自己惡行付出了代價,范彬三年牢獄、原恩嘉也是明白說了,可芷陽不過以『癔症』的名義去了封號,送到莊子上看管。過幾年事情淡了,憑她天家血脈的身份,又能耀武揚威。」
「又能如何?想開點吧。就算沒有明說,難道世人不知道嗎?癔症可是會傳子孫的,又有哪家肯娶她。原先看上她身份的人,現在也跑乾淨了。難道她除了身份還有別的才華、品格嗎?她一個女眷有了這樣的名聲,下輩子是毀了,天家也要顧忌天下人的物議。」廉夫人輕拍女兒手背安慰她。
「母親說的是,又能如何?我也是知道無可奈何才對福王殿下那般恭敬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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