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珺知道衡芷尊向來是直來直往的性格,卻也沒想到他如此昭然一問,摸不清意圖,便含糊答道:「六如劍主年輕有為。」又說:「為何突然有此問?」
「四年前抱犢山莫名覆滅,羅浮尊至今下落不明,忽而感時傷懷。」
段川此語宛如束之高閣的蒙塵玉珠,擲地前分明不甚在意,要無可挽回地碎裂時,才會有所感喟。原來他最後一次參加崑崙論道會、連同那看不清面目的一戰之交,已經過去六載。
日月忽其不淹兮,春與秋其代序。四季疊代,變化無常。
沈珺只微不可察地輕嘆聲。
段川見他反應平平,對六如劍主羅浮尊很是陌生的樣子,也終將揣度之心收揀。
二人沒再言語,塵寰猶如框在水墨丹青中停滯。
直到破曉前夜,四合幽暗間,一抹赭色飄飄然落下樹頂。
這一幕自然映在沈珺視線里,只當洛餚是活動筋骨,沒多會兒還要睡回籠覺,可下一瞬他卻出人預料地飛矢般刺入林中。
沈珺眉頭一蹙,幾乎是同時躍身追去,早在聽風寨幻境他就覺察洛餚輕功不俗,倒沒想到修為如此之低竟然還能領先自己數程。沈珺心說這人突如其來的發什麼瘋,本想喚他名字,又怕他是夢魘,於是只沉默地緊隨其後。
但很快沈珺再維持不住鎮靜,疾風拂開鬢髮而完整露出的眉眼凝著銳利寒光,牙尖在急遽中咬破了腮肉,一股鐵鏽般的血腥氣瀰漫開。
他像吞了千萬根鐵針那般說不出話,眼前閃掠的樹影似乎都變得瘦長搖曳——
九尾?她怎麼會忽然在這裡?
這裡又是哪裡?
沈珺從心神動盪中分出一縷觀察四周,發覺他們正行向那狐眼、那鳥骨、那蛇血、那黃芪...
兩儀微塵陣。
沈珺下意識放緩腳步,可洛餚的動作卻沒停頓,一瞬遲疑就要掙脫視線之外,他急促喊出一聲:「洛餚。」
但連洛餚的發梢都沒有猶豫一下,三千青絲卻像在他心頭紮根,密密麻麻緊箍得人喘不上氣。
沈珺足下不再夷由,長劍的冷意頃刻席捲月夜,掌風化刃,那人似有所感地突變落足之地,厲風削進樹中。
心法淌於經絡,冰境劍道在掌內方寸流轉,望月劍訣如借天玄,順勢一躍好似飛燕迴翔,他與洛餚之間的距離猛然縮近。
沈珺伸出手,只差半掌就能扣住他的肩膀。
連他身軀的熱度都要捕捉到了,卻不知他如何使然地躥離開來,瞬間一撲落了空,手臂失力地垂下去。
沈珺霎時湧上千思萬緒,忍不住自嘲莫非是又被欺騙了吧?眼前人只是引他上鉤的餌;又自擾地想洛餚是否陷進了九尾編織的迷夢內,身不由己?
直到那身赭衣分明像焮天鑠地的火光,卻偏偏撞進飛蛾撲騰的鱗翅里,沖天白芒猛地掀起無形巨浪,將執劍人逼退數米,他們之間空無一物,卻陡生不可逾越的險阻,結界屏障天塹一般地將他隔絕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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