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下人大概才堪堪醒轉,說不準就是被疼醒的,聲音都還飄著,卻是含糊不清地又重複道:「真的不痛。」
「麻沸散敷過。」沈珺半晌才尋回自己的音調,「不過疼痛難免,暫且忍著些。」
噬骨釘寸寸從肉里剜出的時候,洛餚不可自抑地輕顫起來,那釘上甚至鑿著細小的倒鉤,刻意不致命,專是用來折磨人的。
等完全取出,洛餚渾身濕得像剛從水裡撈上來,牙關都要咬碎了。
「沒事。」他說。
沈珺無言將創口包紮、將鮮血拭盡,最後俯下身親了親他兩處肩骨之間、凹下去脊線上的紅紋。
洛餚這才想起自己脊背那副圖景,剛剛竟全然拋之腦後了,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,好在沈珺也並未追問。他待藥勁過去,稍稍能有所動作,便偏頭想討那枚噬骨釘來看。
「不必看,被術法封了硫鏹。」沈珺捉住洛餚的手收回被褥里,「這傷即便上藥之後仍會潰爛,到時又要將腐肉剔盡...如此翻來覆去地重複七次才能好全。」
分明是他握著洛餚,卻反倒是自己的手冷得厲害,被人一起扯入被中取溫。
洛餚倒是毫不放在心上,只嘖嘖兩聲:「歹毒。」
「...是啊。」沈珺眼睛微眯起來,「真是一份厚禮,若平白收下卻不予回贈,豈不是失了禮數?」
洛餚輕捏著他蒼白失了血色的掌心,恍惚嗅到些芝麻陷的味道,「你猜到送禮之人了?」
「無非是乾元銀光洞的下馬威。」沈珺淡然道,「我曾說過,卻月觀和不周山不能鷸蚌相爭,這樣只會使漁翁得利。所以即使寒昭與聽風寨勾結證據確鑿,有心揭發,也不可輕舉妄動。」
洛餚自然亦是心知肚明。這是件矛盾的棘手事,既要做,又不能做。
「故而僅先放出些雷聲大雨點小的試探,可不周山狡猾得很,封山此舉使消息全無,一下隱於暗處,令人琢磨不透。」
「可依我看,仙君也並不是很心急。」洛餚不知在他掌心畫著些什麼,撩起隱隱約約的癢意。
「但是有些人沉不住氣了。」
沈珺手掌一緊,將那指節裹住。
「不破不立,亂世才出梟雄。乾元銀光洞試圖締造一種新的『秩序』,他們自詡為神明,為凡間除污清垢,可是...」
洛餚聞此言倏忽回想起來,面對薛馳草菅人命之舉,沈珺當時也只是道「不過是乾元銀光洞與我等道義相悖」,現下卻是聲若凝冰,沉沉擲地:「神明尚且有一己之私,又如何指教物慾橫流的塵垢;端坐明堂不染風雪,又怎麼能知曉幕天席地、顛沛流離的沉痛。禍事,絕不能起。」
沈珺自覺心緒不穩,正要默誦清心訣,可字符才在腦海浮現出半個,就已功成身退,逕自消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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