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當年隴州大旱,俯首跪求的芸芸百姓。
他們凸起的肩骨是脆如沙的田埂,乾燥的皮膚是大地的龜裂,手掌的褶皺融入縱橫的溝壑。
他記得自己曾跪在師尊面前,說「我毫無用處,我救不了他們」。
而時至今日,他竟然依舊救不了同門。
胸臆內的震動恍若要將五臟六腑都擠碎,口腔嘗到越來越濃厚的腥味,和鼻腔嗅到的味道一齊被撕扯成一條一條,在疾風中簌簌飄動,如同無數鮮艷的經幡、血染的經幡。
方才沈珺搜尋其餘晚輩下落時,已遇上乾元銀光洞借用禁術、修為大漲的弟子,一番打鬥本就精疲力竭,現下長劍攻勢愈發激進,五內之氣翻湧得幾乎梗在喉間。
鱗鞭強接數回刁鑽劍招,也不再糾纏,折身欲走,沈珺硬生生迎下一鞭,小臂皮肉翻綻,眸中卻是寒芒一凝,出手迅捷無比。
虺蚺心神大顫,卯力抵住直取咽喉的長劍,眼仁里的血絲在一剎之間爬滿。
「你想殺我?」
沈珺腕間力氣更盛,虺蚺緊盯他如寒冬臘月凍了三尺厚冰的眼,竟是一時莞爾,近乎調侃地低喃:「你當真想殺我,可是你分明曾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。」
他看見沈珺臉頰輕動,似乎是咬緊牙關的動作。
「你為卻月觀傷心,為何不為我們傷心?」虺蚺猛地發出一聲嘶吼,仿佛從孱弱身軀中撕裂而出,「你們修仙人不是最在乎因果嗎?那我問你,究竟是怎樣的罪因,才造就了抱犢山滿門屠滅的果!」
沈珺突然從憤怒和自責中剖離出一縷清明,他記起段川曾與他說「四年前抱犢山莫名覆滅,羅浮尊至今下落不明」。
他只覺頭暈目眩,近乎一字一頓道:「這與卻月觀何干。」
虺蚺諦視著他那張蒼白如紙的臉,「是你卻月觀的人,殺盡了他們。」
「不可能。」沈珺脫口而出。
「不可能?」虺蚺略顯癲狂地大笑起來,「你當然覺得不可能,你如今是誰啊——是卻月觀漌月仙君,你高高在上、天下無雙,而我們不過是妖、魔、鬼、怪,是命如草芥的螻蟻!」
他似乎笑出些眼淚,綠眸由此像深深凹陷、難以跨越的潭水。
「我能恨卻月觀所有人,卻唯獨恨不了你,我羨慕你,也可憐你...沈珺。」
「......」沈珺深呼吸了好幾口氣,才維持冷靜聲調:「你認識我。」
「我不認識你。」虺蚺卻是道,「你早就已經死了。」
妖氣瞬時如煙波浩渺地卷天席地,他雙臂向前一送,意圖掙出搖光桎梏。
沈珺被妖力震得動作凝滯,長劍仍不願退離分毫,搖光一橫、緊接一刺,卻莫名避開了命脈,強耐暈眩,忍不住問道:「他在哪?」
「誰?」虺蚺一把扼住沈珺舉劍右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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