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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乞置若罔聞,目光怔怔地滯於虛空一點,蚊吟般低言:「我等不過妖魔鬼怪...死不足惜...死不足惜。」

「九曲鬼河陣毀去,西涼山之眾不一定會殉陣,可你殺人維繫陣法,才是讓這麼多同僚丟失性命。」

「你以為我在乎他們?」

周乞倏忽迸發一聲嘶喊,原是呆滯哀傷的面容擰起來。

「蒼生?蒼生何其空虛、何其渺茫,你朝這天下喊一聲蒼生,你聽聽有人應嗎!」

他彈身而起,企圖沖入陣中。

景昱長劍一橫,厲聲道:「我只是不願辱你,並非不忍殺你,勸你三思而後行,好自為之。」

強勢靈息如同枷鎖銬鎖周乞四肢,他被桎梏得動彈不得,唯有五官生動,目眥欲裂,青筋幾番暴漲,猙獰可駭。

景昱將抵在周乞咽喉的劍偏開,冷鋒凝作一線,卻是在他肝膽俱裂的視線中移向陣法。

「我說過,你將前因後果告知,或有機會保她一命。」

周乞冷冷凝視著景昱,斜嘴嗤笑,「你是仙門宗徒,她是無辜稚兒,倘若你要她死,那能算什麼聖人君子,又憑什麼審判我?」他轉而大笑出聲:「對!你不會看她死、你不能看她死,是我贏,終歸是我贏了!」

他二人如兩汪對照的水,周乞狂浪滔天,景昱波瀾不驚。

「我非聖人,天底下也不存在完美無缺的君子。」景昱用餘光瞥了身旁洛餚一眼,平靜道:「我修行證道,不求功德圓滿,只求問心無愧。」

劍意凌霄,長鳴馳空,冰鏡劍道的浩然之氣急逼殺陣,萬鬼同悲的慟音再度翻騰。

景昱神容堪稱冷漠無情:「你還要跟我賭嗎?」

洛餚將二人暗涌看得明明白白,心內瞭然沈珺不可能真殺那童女。救不了是一回事,親手殺了是另一回事,但周乞這般在意她,就更加不可能冷眼旁觀——如果說沈珺會在離她心脈一寸處停手,那麼以周乞對她的情意深度,勢必忍不到劍鋒逼近五寸以內。

哦,不是沈珺,他現在是景昱。

「停!住手!」周乞手足被束縛,脖頸一剎那像繃到極致的弓弦,撕心裂肺,涕泗橫流,「別這樣!求求你別這樣...」

洛餚看見景昱無瑕冷麵出現一絲裂痕,他不記得生前與周乞相識時覺得此人性格如何,但上回亦是在此地的短短一面,與今日實在大相逕庭。

景昱不願看人悽愴,意圖速戰速決,主動問到:「早年曾聽聞西涼山大辦喜事,她是你的孩子?」

此刻洞府由寂靜籠罩,仿佛蒙著一層薄薄陰雲,偶爾有雨打下來,那是哭聲時斷時續。

不知是童女被驚醒了,細細地低聲嗚泣,還是囚困於此的亡靈悲慟哀鳴,抑或是周乞喉頭的哽咽,似深夜雪壓斷枝條。

良久,周乞漸漸恢復平靜,表現依稀恍惚,「她是我的妻子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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