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鳴是悽愴的嗩吶,送上一場浩蕩喪事,數不盡的流霜飛雪白布一樣劈頭蓋臉地砸下來。
他們所駐足之地,就如一台八面的棺材。
不知是誰喊了句:「看冰崖上!」
幾道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影子壁畫般晃過,有些似捧著物什,有些似舉著長幡,行姿婀娜卻怪異非常,瞧不到臉也看不到腿,在昏暗中泛著陰森的冷光。
「景寧,過來。」
景寧耳朵聽見「仙君」略顯焦急的嗓音,可眼睛怎麼也挪不動,腿肚子一抽一抽地轉筋,兩瓣眼皮越撐越開,內眥劇痛,悚惶錯覺眼珠子就要掉出來。
他心下一狠,咬破了舌尖才從凝滯中驟然回神,渾身都泡在虛汗里,一顆心按捺不回原處,被人大力一拽,跌跌撞撞地摔到「仙君」身上,只見那鬼影般的隊伍長不見尾,魚貫湧入正北坎一宮。
他捋直身子,強忍驚恐地望向分立的眾人。
洛餚察覺到景寧視線亦是環視一周,見諸人既知讖語靈驗,卻按兵不動,更是不著痕跡地分成了三搓,心知肚明各位皆暗存疑竇。他與沈珺交換了個眼色,沈珺眸光微閃,好似道:「他們在等人打頭陣。」
景昱雖涉世未深,但算是有些城府,善於綢繆,段川名聲赫赫,如今貴為一派掌門,能居此高位者更不必多言。心懷戒備乃人之常情,而他們是兩位來歷不明的散修,有什麼異狀自是首當其衝。
沈珺略一拱手,向漌月仙君與衡芷尊沒甚慚愧語氣地道句:「失禮。」隨後白袍一掠,越過尊卑之序領路在前。
洛餚緊隨其後,途徑那如同壁繪的暗影時無端想起《滄瀾海誌異》所記載。
為辦十殿閻羅的差事,他在還陽後亦曾費盡心力尋鮫人一族的蹤跡,但此族群在大陸銷聲匿跡已不知多久,饒是他翻遍話本典籍,也仍像尋擷月盞那般,總是差了點機緣。
《滄瀾海誌異》言:「南海之外有鮫人,水居如魚,不廢織績,其眼泣則能出珠;海神庇佑,歌聲入幻,其膏燃則能長明。」《海外經》記:「由因生果,無血無淚,倒果為因,無坤無明,孽纏二十載,破咒方成聖。」
當然,還有野史傳記聲稱——
洛餚心裡突地一跳,視野似被遮了簾,光線陡暗,抬首方知他們已從天縫下步入山體內,兩側玄冰變作覆著薄薄白霜的岩,除此外,連影子都浮在昏暗的荒海,唯有那壁畫長幡婆娑鼓盪,栩栩如生地飄出淡光,如蛇在岩壁上扭動。
而舉幡的人面也因明暗兩色,呈現高光和陰影,凸在立體的岩石稜角,顯出一種和活人相仿的生動來。
壁畫般的人行得慢了,沈珺也放緩腳步,但提心於前方不明的事態,並未分神打量畫中玄妙。洛餚倒是側目看了一看,僻靜異常的氛圍中,畫內人頭顱偶爾俯仰,宛若朝奉,又如出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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