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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嘗試接納脫離控制的情緒,接納心跳過速,接納思念縈繞,接納未完成,接納差一步。他想他應該明白世界不存在極致的終點,行在途中、俱是過程,如此,才有可能走得更遠。

所以銘巳言之有誤,他於卻月觀自戕並非問道,而是問情。

情絲所系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飛鳶的線,可如今牽動他心神之人面若冷硬的玄岩雕琢,好似尊自蓮台躍下的羅剎,哪怕視線隔著朦朦昏冥,都能見其印堂陰氣濃厚。

沈珺卻感指腹莫名刺痛,居然比無形的刀剜更盛。

他分明早已注意到洛餚狀態有異,又為何.…..為何能心安理得地隻身離開.…..

燭陰愜意端詳他的神情,不由眼波流轉,鮮妍雙唇開合之間,宛如天籟悠揚,對洛餚道:

「你來替本座殺了他。」

靈息灌注六如劍身,穩執在手,隨洛餚前行步伐自然垂下,反射著細碎的猩紅光澤。

恰逢冷風過境,杉木雜草都撲簌簌地亂響,血一般的霰就在彼此鼻息中鼓盪,仿佛將身影輪廓熔成了靄靄赭色,又用手把邊緣抹開,因此顯得模糊而遙遠。

唯有那柄劍,細窄、性韌,淬鍊了悍然無匹的殺氣,輕易洞穿薄膜似的煙幕,要澆鑄到他心口來。

搖光卯力一挑,兩劍摩擦聲中猛躥一股直沁肺腑的寒氣。

沈珺胸口發脹,恍然心想原來如此——原來被心意相通之人執劍相向,是如此感受。

而洛餚於卻月觀,又該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索取一個了結,替他圓了那瞞天之謊。

當大陣落下、終隨身死消散,又是抱著如何的信念再赴黃泉。

劍風錚然之聲猶若龍吟虎嘯,沈珺一瞬不移地諦視那近在咫尺的瞳眸,目光凝成錐子在顱內來回碾壓。他喉底腥甜,低低喊了一聲:「洛餚。」

大約是被風嘯蓋過,散在了渺渺雲煙之中。

六如劍趁其游神,化剛為柔,菟絲子似的死死攀附搖光,叫沈珺有一霎動作不得,焚屠符婆娑的黃紙在洛餚指間燃為粉塵,剎那焰光萬丈,霍然爆亮,映照得二人俱是目睒睒如燈,予他的壓迫感竟遠勝鬼帝血眸,令指尖都不禁蜷縮起來。

烈火融化了終年積雪,亦融了飛瀉而下的流霜,化作一場連綿不絕的雨,如同帷幕將他們圍困於方寸之間,熾紅的光亮使沈珺看清洛餚唇中含咬的銅錢,可那句「屍體」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,可吞下去像長滿了倒刺,痛徹五臟六腑。

洛餚微張開口,二指捻著,取下那枚銅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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