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素來忙碌,偌大的沈府上下都要操持;父親更是忙碌,對外為襄州司馬,對內膝下十餘子,但每逢月末都會來院裡看望他,聽他談經論道,撫須頷首道:「珺兒的一言一行,可皆要為族中兄弟姐妹做好榜樣。」
他俯首稱是。父親問:「珺兒可有志向了?」
沈珺想起這句話母親昨日特意問過,餘光瞟過母親擰在指間的絹帕,對答如流道:「願以脊樑作劍,斬世間邪險禍惡。」
父親撫掌大笑,連連稱好。他暗自鬆了一口氣,晚膳前母親攬過他,欣慰道:「娘就知沒有白疼你。吃飯吧,娘給你找了習劍的先生,明日從馬步練起。」
初次練劍後渾身俱是酸痛,可那些許不適被很好地掩蓋了,分明稚嫩的面龐竟沁出幾分漠然,午休時他再次問阿原,「我今日可以出門麼?」阿原說:
「夫人沒提。」
阿原走後,他坐於書案臨摹字帖,飽蘸墨水的狼毫寫下「救世」。君子至善之禮,成人之美、渡人之厄,從他讀書習字的初始,無論儒門學說抑或佛法經文,反覆提及的,不過一個「救」字,好像他存在於世的落點。
倘若沒有它,是否就沒有我了?
他抬首望了望父親為他手植的君子蘭,心想倘若有一天他發覺自己其實救不了任何人,是不是...便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。
倏然,沈珺聽見一聲很輕的「喵」,那株君子蘭下不疾不徐地躥過團黑影。
他心念微動,旋即強迫自己凝神靜氣,如若書錯一筆,可就又要重頭開始。但沒過多久,他感到窗台有什麼活物走來。
不能想...
那活物走過。
不能看...
那活物長尾一甩,短促地「喵」了一聲。
沈珺擱下筆,撩眼瞧見它渾身漆黑的毛髮,與一雙——
它沒有眼睛。
或許是流浪時不幸傷損,眼珠的位置凹陷於黑色毛髮內。他不自覺地抿緊唇,看了兩秒,再次低下頭去,正要拾起筆。
「喵——」
毛茸茸的尾巴從紙上掃過,未乾的字跡便亦拖出道長長的尾巴。
他呼吸一窒,氣息還未吐勻就感腿上一重,那髒兮兮的狸奴就在他懷裡蜷著尾巴臥下來,給他皎白的素衫踩上幾枚灰撲撲的小梅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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