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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無端有種恍如隔世的熟悉感,覺得小臂上麻麻痒痒,仿佛被螞蟻爬過皮膚,鼻端嗅到泥土的腥味,真實又虛假地包裹著他。

這種熟悉貫穿始終,從十五年前的懸崖跌落,到今日祭劍御行。洛餚翻來覆去地思索這感受根源於何處,想明白時掌心都滲出薄汗,險些忘記身處何地。他猛然明白這些所謂虛假,歸結的是那一場真實的死亡。既然鬼域門是時空交疊之所在,今日便是對往昔的回溯,而昨日,則是對將來的預言。

可如此思來,更使人冷汗漣漣。契合的過去與未來昭示著一種「映射」,而「映射」無可迴避地對眾人宣告結局是既定的,就好比他的死相,在過去的十五年前就已然被決定了,匆匆此生,不過是無可轉圜的閉環。

他用力地合上眼,適應冷汗滲進眼縫的細微刺痛,心內戲謔道這勞什子大千世界還挺圓的,不知道會不會像個車軲轆一樣滾來滾去。

今時不同往日,他們三人並未莫名分離,待平穩落地後洛餚才勉強將眼睜開,看上去像順路打了個盹。周匝情景幾分似城郊,稀疏林木內綴著條筆直的官道,不知是通往何處。

眾人目視這一切,一時相顧無言。晶瑩細雪紛紛而下,青竹注視良久,才低聲道:「下雪了。」

四周景色隨他話音驟變,恍若由一個無序的夢構建,因此在轉瞬之間變幻萬千。因風飛舞的片片瑩白落在地面,轉瞬消解,洛餚看見重疊的亭台屋宇,就猶如曾停駐此地的那一刻,旁觀它的土崩瓦解,再又平地高樓,流光穿透揚塵中連亘不絕的碧瓦飛甍,令他恍惚間明悟,十五年前遙遙望見,流光所照亮天雪紛飛中的那一道單薄的、踽踽獨行的、被雪沫模糊的身影,或許正是今日......或許明日、或許後日的沈珺。

他不動聲色地望沈珺腦袋上瞟了眼,好在雪勢雖大,倒還未到將人青絲染白的地步,不過心間上好像倏然長起個疙瘩,也沒心思再想車軲轆之類的玩笑話,只覺這一切的結局早已如命書一般寫好了,就像他再不願重回故地,卻總有這樣或那樣的原因,推著他踏上這一段歸途。

這並非良善的徵兆,若不是三劫循環的封印之勢和青竹那死心眼的妖,他早便敲起退堂鼓,三十六計走為上計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,奈何眼下已是身不由己,沈珺說要「從長計議」的話也僅僅講到一半,既然他們都不願讓彼此以身涉險,便只能另尋出路了。

洛餚無意識地摩挲著指腹,默念著「百次、千次」,暗想不論如何,他都會讓飛蛾撲滅烈火,一次不成,就一百、一千、一萬次。

他不免自嘲一笑,發覺自己如今這般倒是與總是被他腹誹「不撞南牆不死心」的青竹有幾分相似,又想或許他們三人隱存相同的本性,不然也行不下槐樹結義之事,只不過各人有各人的固執罷了,文叔對他們的語重心長可謂一陣見血——執念太深不是好事,對世事要看得開些。

洛餚聳聳肩,好似竭力卸下一身無形的桎梏,末了甩手道聲「走吧」,「探探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。」

話音剛落,他雙眸一轉,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。

雪瓣依然安靜地飄落著,可原先他們初到此處,不過半柱香時辰,就遇見了大雪逆天疾行的怪狀,現在此景卻並未出現,使洛餚突然想起那面「鏡子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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