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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餚仔細凝視著那些飄動的絮半晌,令沈珺再度無端聯想書簡上玉器的打磨細則。

面前的人就像被一點、一點打磨拋光的璞玉,露出其間綴著的,不易察覺的隱秘裂痕。

或許對方腦袋當真有點「問題」,大概來源於流浪時的創傷,會有意識地迴避、無意識地遺忘,儼然成為了一種自我保護機制,怪不得洛餚總是忘記,總是故作瀟灑,總是一笑了之。

此時漫天的蒲公草因風而起,仿佛能由此脫離塵寰桎梏。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下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駭浪驚濤,心想「太好了——」,那些釉紋般隱秘的裂痕,恰好使他無從落點的救贖欲望安放,他們會嚴絲合縫地契合在一起,天造地設、渾然一體。

沈珺將手鬆開,按捺下那些蠢蠢欲動的妄念,若無其事地問:「如何?」

「好啊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,我連晌午飯都沒食呢,快要餓得走路打飄。」

洛餚沒長骨頭似的往他身上一掛,每當此時沈珺都覺得像是被八爪魚纏緊了,洛餚分明兩條腿仍著著地,還非要將上半身都緊貼著他,毛絨絨的髮鬢拂過頸側,撓得他忍不住想笑,板著的冷峻神情一下子破了功。

他虛虛環住垂在心胸前的手腕,不禁祈禱如果對方能永遠依賴他就好了。

與青竹絕交兩個禮拜後,青竹答應為此提親之事正式書下情牘。

可惜那條不學無術的小蛇剛一提起筆就愁眉苦臉的,半個時辰過去都沒憋出整字,反倒是時不時的長吁短嘆擾得他心煩意亂,而青竹居然還有膽子問他:「該從何處著墨才好?」

沈珺一摁額角青筋,頭也未抬,「既要書予有情人......咳,有情蛇,自當寫『見字如晤,展信舒顏』。」

「這也能算情牘?」洛餚從窗扇外探進腦袋,「再不濟也要寫兩句『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』吧?」

他心緒一頓,指腹不住摩擦竹簡邊緣,「夫子言,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。」比起口頭上說說想念,不如儘早回到那人身邊。

洛餚雙手抱臂,道:「可這才八個字該如何表達情意?依我看要洋洋灑灑百千字,把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稀奇逸事皆分享一番,再添情詩二三首——來來來,我幫你寫。」

結果青竹兩手一遮,上下打量他幾眼,「你的字跡......」

「行草,具有游龍臥鳳之姿。」

好在青竹沒理會洛餚的大言不慚,將筆墨紙硯皆遞給了他。

「與汝闊別,三日不見兮,如隔三秋。」

「做什麼?」

「我念你寫啊。」

洛餚撐著下頷,將目光挪到他臉上,停了一停卻又躲閃開,「吾心戚戚,情難自抑。」

那是個極為尋常的午後,剛落過一場疏短的雨,空氣滿是濕涼,風過梢頭驚燕影,鼻嗅檀台研茶香。

而人聲落箋成字,徒留幾分繾綣,讓沈珺倏然感到臉熱,湧上種洛餚此語皆是對他所言的錯覺,緩緩寫下「揮毫半卷,字字相思」。

「寫好了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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