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洄霄繼續,「草民天資愚鈍,大字不識幾個,從沒讀過兵法,阿耶亦說草民無行軍布陣之本領,實在是難當如此大任!」
沈弱流手拍御座扶手,「大梁從無重文輕武,重武輕文之陋習。」
霍洄霄逐漸暴躁,「草民自由無羈,吃喝玩樂在行,一屆紈絝草包,聖上請收回成命!」
「霍洄霄!」沈弱流重重一拍御座扶手,聲音清凌凌的,猶如冰塊輕碰玉盞,他緩緩道:
「十一歲北境王將你丟進狼營,十五歲,挐羯可鶻倫部五萬人乘夜突襲仙撫關,你阿耶霍戎昶率三萬兵力迎擊,恰逢紅蓼原雪暴,整整七日,幾乎矢盡糧絕,是你……你帶一千死士東繞鏡州,從後方突襲,才為北境王換來一線生機!」
霍洄霄怔住了,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一夜。
大雪暴,紅蓼原結冰三寸,徹骨得冷,鋪天蓋地的雪,衣物根本無法禦寒,呼出的每一口熱氣都會在下一瞬凝結成雪珠子……那一次他差點凍死在紅蓼原上。
他目光掠向珠簾,凝視那影影綽綽的身影,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?
沈弱流繼續,嗓音驟高:「……狼營九年,打挐羯人大大小小百十場戰役,一半功勞是你的!北境王秘而不發,朕可曉得清楚!好一個紈絝草包!」
思緒頓然回拉,殿前司指揮使,正二品大員,掌握郢都禁軍五萬,雖多半只是個虛銜,但一領此職,回北境的機會渺茫。
上百狼營兄弟,大半都是北境人,家裡高堂親眷盼著他們早歸家。
北境才是家。霍洄霄咬著後槽牙,額角青筋暴起幾乎想幾步衝上去,將珠簾後的人撕碎。
「草民恕難從命!」他再難掩戾氣。
沈弱流拍案而起,「霍洄霄!」他掀開珠簾,眼神睥睨,「天子之令,未有朝令夕改,殿前司指揮使一職,你不領……北境便一日不得安寧,霍戎昶不選,你得選!」
他踩著台階步步向下,「這是你的命!」
聽到這句,霍洄霄只覺得氣血翻湧,直衝頭頂,他怒極反笑,「我的命?聖上這是在……」抬眼直直與踩著台階往下的人四目相對——
「威脅我」三個字哽住在喉頭……
對視的一瞬,霍洄霄渾身血液都涼了,耳畔只剩下一陣嗡嗡聲。
那是一雙鳳眼,眼尾上挑,半垂的眼睫濃密,像是未乾的墨跡,有種水霧蒙蒙的感覺,此刻正蘊著薄怒,眼角略有荷色。
他從台階上下來,穿了件緋色常服,烏鴉鴉的及腰長發用羊脂玉簪挑起,腰間掛著銀香囊,白玉佩,纖腰腿長,步步逼近,停在一臂處,昂起一張艷絕的臉看他,粉色薄唇一開一合,吐出幾個字,
「君令不可辭,霍洄霄,這是你的命。」
鼻端傳來一陣暖香味,霍洄霄只注意到雪白脖頸上那道傷痕,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。
第1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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