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洄霄並未撐傘,一身玄衣在風中翻飛,雪淋滿身,鬢髮濡濕,下了丹陛,並不出天闕門,而是左轉朝皇城西北角的太醫署行去,對周遭避讓他的宮人百官置若罔聞,卻在過了內金水橋時對著一道身影頓步。
四爪團龍補子在風雪中神采奕奕,沈青霽身披大氅,撐著素色的傘,負手而立,傘面上堆了一層薄雪。
霍洄霄鼻腔里哼出絲冷笑,「緒王殿下這是在等我?可微臣卻不記得與王爺有舊可敘吶……」
「聶小琪是你抓的?」沈青霽打斷他,眸色陰冷。
霍洄霄撣落衣袖上的雪,挑了下眉,「是我抓得又如何,我不僅抓了你這個外甥,現下還要奉聖命去審盧襄。怎麼?王爺要問罪?現在問罪是不是晚了些,王爺一向自視甚高,運籌帷幄,不將我這條沈皇室的狗放在眼裡,現下卻被我這條狗跳起來狠狠咬了一口,這滋味……一定不好受吧?」
「霍洄霄,本王先前是看晃眼了,將你這條背主的惡狼,看做了沒血性的狗,可那又怎樣?」素色傘面之下,沈青霽眼眸深不見底,
「你以為將聶小琪抓了,將盧襄拉下馬就能置我於死地?本王當日既能縱容你與沈弱流那個廢物蠅營狗苟,就該有法子叫你二人翻不出我的手掌心,丟了盧襄如何,丟了南十二州又如何……本王若是想,改朝換代也不過一夕之間。」
霍洄霄笑出了聲,「你們舅甥倆,自負倒是如出一轍。王爺這般不將我放在眼裡,卻又與我這般多費口舌,究竟要說什麼?下官公務繁忙,比不得王爺清閒,可沒時間在這兒耗。」
大雪紛紛揚揚,天穹陰沉沉,雲層堆得極厚,壓得極低,兩人對峙,猶如狼與蛇盯著同一隻獵物,僵持不下。
沈青霽抖落傘上積雪,淡淡道:
「霍洄霄,本王覺著你是個聰明人,勉強能入得了本王的眼,所以提醒你一句,沈弱流太過心慈手軟,若無徐攸,成不了氣候……本王這個皇侄,心慈手軟便罷,卻還隨了他那個沒用的父皇,唯唯諾諾,疑心頗重!你以為你今朝幫他扳倒我,他就真會放你這麼個狼崽子回紅蓼原嗎?」
他抵唇咳了一聲,嗓音陰冷,「絕無可能!他要握住大梁江山,扳倒我只是第一步,第二步便是收兵權,拿你們霍家開刀……」
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霍洄霄聽這話頗覺刺耳,忍不住蹙眉打斷。
沈青霽看向他,閃動著一絲冷意,「只有本王最適合做這個皇帝!本王不管沈弱流應允了你些什麼,放你回紅蓼原也好,將北境大軍交給你也罷,本王照樣能應允你……只要你放了聶小琪,將盧襄的事一筆揭過,本王絕不會虧待……」
話未說完,便被霍洄霄抑制不住的一聲嗤笑打斷。
沈青霽蹙眉,眸中壓抑著怒火。霍洄霄側頭點了點眉心,
淺眸笑意戲謔,「王爺這話,下官聽著怎麼這麼可笑。我雖有點手段,不過一屆莽夫,王爺不需要一屆莽夫,對我這麼條狗,你高興便踩上一腳,不高興便順手弄死……下官若是沒記岔,這可是王爺當日親口所言吶!怎麼不過幾月時日,王爺卻又與我這麼個無足輕重的莽夫談起條件來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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