肩上責任二字重如千斤,壓得霍洄霄喘不過氣,他年少恣意,不曾為何事束縛,可眼下卻深知「身不由己」四個字怎麼個寫法了。
阿耶曾說他只虛長年歲,心性卻不穩,猶如無鞘的利刃,鋒利卻不懂得內斂。
刀無鞘的保護,只會傷人傷己,游鳶沒有那根線只會迷失自我。
可刀現在有鞘了,游鳶被人緊緊握在手中。
沈弱流是鞘,亦是拴住霍洄霄的那根線。
山雨將至,從風中嗅到一絲血腥氣。
挐羯人蠢蠢欲動,緒王盤算頗深……霍洄霄知道,他與沈弱流的分別之日近在眼前了。
再見卻不知何夕何年。
一輩子那麼長,能品出絲絲甜味的日子卻短得只有那麼一點。
可霍洄霄要護沈弱流,護住他的江山,身不由己也是心甘情願。
……淺眸倏然睜開,盯著藻井,耳側有鳥在風雪中啾鳴。
這時牙斯去而復返,進來拱手,「公子,宮裡來了旨意……聖上召您入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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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上堆滿了奏摺,幾本胡語譯官話的罕見孤本擱在手邊上,白梅開得頹敗,冷風從未合嚴實的窗縫飄入一兩縷,透白琉璃似的花瓣晃晃悠悠隨風打著捲兒飄落在翻開的書頁上,那股子頹靡腐朽的香氣充盈滿室……光禿禿的枝上,已有點早發的嫩綠露頭。
沈弱流半垂眼,指尖輕撫過書頁上「烏爾渾脫」四個字,隨後輕輕拂去那片花瓣,合上書頁,從旁側取了道奏摺來看。
卻見又是參霍洄霄的……一連數折,道道如此。
沈弱流嘆了口氣,眼皮遮住大半眸子,神色晦暗不明。
伊迪哈事發半月余,霍洄霄未再進過福寧殿半步,盧襄死不松嘴,事態僵持不下,霍洄霄只怕正焦頭爛額。
而朝中官員這節骨眼卻又一窩蜂地攻訌起霍洄霄來。
沈弱流沒法,只得拿了幾個出頭鳥殺雞儆猴,才將此事壓下了。
……伊迪哈一案僵持不下,北境挐羯人也不安分,加之緒王這些日子稱病閉門不出,行為反常,很難不叫人產生一種危險的猜測。
如若猜測成真,徐攸說得對,沈弱流必須馬上放霍洄霄回北境。
不過說到底,霍洄霄回北境是必然的,霍戎昶的獨子,北境大軍的統帥,未來的北境王,於國於朝,他都沒有留在郢都的分毫可能。
這點,沈弱流省得清。
只是……他目光垂落腹部,眼神深了。
若在幾月之前,沈弱流敢篤定自己對那個放肆的混帳絕不會有半分留戀,然而現下,他不敢,也無法再如此絕對。
可那又如何?他心頭酸澀,隱隱刺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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