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就像疼痛達到一定程度後身體會屏蔽痛覺,這沸騰的恨意濃重到一定程度後,卻讓他渾身冷了下來。
「你怎麼不繼續說了?」他輕聲問。
「你怎麼不繼續辯解,繼續用威逼利誘了?」他真的是世界上最懂燕嶼的人了,他知道以語言做刀,這場博弈里絕不該有「對不起」。燕嶼該繼續以絕對的利益逼他不得不理智才對,這句道歉直接打亂了整場謀劃。
為什麼?
他難道不知道,自己是處於何等危險的境地嗎?一句道歉,無異於認罪。在這種情況下認罪,他難道不是自尋死路嗎?
他是在為我愧疚嗎?還是說,他那人類的可悲的同理心此刻發作,讓他可憐起自己來了?曼努埃爾簡直覺得有些魔幻現實主義的可笑了。
生死的對弈中,進攻的遲疑就是認輸。認輸就是死。曼努埃爾同樣擁有敏銳的嗅覺,他那麼了解自己的枕邊人,以至於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句「對不起」背後的可憐、愧疚和妥協。
難道他以為,用自己的死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?他憑什麼就這樣從這樣的罪和責任中輕飄飄脫身?
掐著燕嶼的手微微鬆開,燕嶼立刻大口呼吸,他差點就真的窒息而死了。而曼努埃爾的另一隻手向下,拽住燕嶼的手,逼他觸碰自己的傷口。
——一路血戰,新傷疊舊傷,就算是蟲族的自愈能力,也難以恢復。最初護著燕嶼在蛛形蟲內殺出一條血路時的傷倒是已經癒合了,但曼努埃爾不知出於怎樣自虐的複雜心理,又把傷疤撕開。
「這是我為你受的傷,你要記得,永遠記得。」他冷冷道。
手指深入滾燙的傷口內,肌肉神經生理性地蠕動,細胞增殖,手指陷在快速彌合的傷口裡,有一種毛骨悚然的幻覺——我正在被他的血肉吞噬。
缺氧的潮紅已經從燕嶼臉上褪去,他臉色鬼一樣蒼白,甚至隨著手指不斷被迫深入傷口而愈發發白,勉強道:「你像是在道德綁架我似的。」
「是啊,我就是在道德綁架你,你要恨我嗎?」曼努埃爾諷刺般笑了笑。
他從那一句道歉中,嗅到了燕嶼的虛弱。
原來他也是會痛的。原來我的疼痛也是能夠讓他痛的。他似笑似哭地想。
所以他報復性地、帶著一種近乎可憐的惡意,用自己的疼痛和狼狽,以及人類的同理心和愛,去反方向傷害愛的人。
幾秒的沉默後。
面色慘白的燕嶼慢慢說:「那你再多為我受點傷吧,讓我記得更深一點。讓我再也忘不掉你。」
曼努埃爾眼睛瞬間就紅了,他掰過燕嶼的臉,就這樣吻下去。他身上是半乾的血,硝煙和灰塵,剛死裡逃生的雌蟲仍處於應激狀態,蝶翼恐嚇般張開,蟲爪、外骨甲和口器都是蟲化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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