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應該不是。」宋持懷搖頭。
他站得久了,總覺不適,於是走到幻象正中那張供桌邊坐下,緩了口氣,「王氏鎮守鄴城,行要服眾,就算真要對付魏家,也不會留這麼大把柄。」
少年不知道他嘴裡的「把柄」是什麼,頓過之後想要詢問:「那……」
「你留在這裡會很危險。」
宋持懷拿起桌上的茶壺,沒晃出水後又遺憾放回,「但如果跟我走,你還能撿回一條性命。」
少年抿唇,他不知道能不能信宋持懷的話,但有一點對方說得很對:以昨夜歹人對魏家趕盡殺絕的勢頭來看,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,肯定不會善罷甘休。
可……
正他思考之際,高堂上又傳來了宋持懷冷清的聲音:「你的名字?」
「……魏雲深。」
躊躇片刻,魏雲深還是交代出了自己的名字,他想這人這麼久都沒對自己動手,起碼暫時是不會害自己的,心底的焦慮也減緩不少。
想了想,他又解釋:「你方才說的魏士謙……他是我爹。」
驀然,鑲金雕玉的供桌旁勉力支撐著頭的宋持懷眸光銳利起來。
魏雲深本是想著有父親這一層恩義在,他率先托出自己的身份好多求個好處,眼下卻被宋持懷的目光盯得發毛,不自在地抓著衣袖,問:「怎麼了?」
「沒什麼。」
宋持懷站了起來,他走到魏雲深身前,眸光含笑,眼底卻無端冰冷,「原來是你啊。」
什麼原來?什麼是你?
魏雲深被他的話攪得一頭霧水,他想問這話緣由,又不敢多問,猶豫許久,才結結巴巴地問出一句「你認識我?」。
「只是聽說過,養父常常寫信說起你,我常想一見,總是不得機會。」
宋持懷恢復了平常和煦的笑,他輕輕玩弄著腰間的那兩塊環佩,動作間滿堂金玉消散,魏氏祠堂又恢復成歷劫難後滿目瘡痍的模樣。
他望向堂外,幾隻鴉鳥盤旋低飛,黑羽燼天,「哇」聲滿院。
「卻沒想到頭回見你是在這樣的場景,有些可惜。」
他聲音里並無可惜。宋持懷提起不知何時染上血跡的袍擺跨出魏氏祠堂高高的門檻,從千瘡百孔的破落樓閣踏入滿布屍骨血肉的殺場。
天徹底亮了,被房檐擋住的晨光將從暗處走出的人全然籠罩,在宋持懷身上鍍了一層神性的柔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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