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面從正門繞進屋,姿態優雅從容,腰佩叮噹作響,悠閒有如出遊,渾然不像剛剛殺了個人。
行至屍體前,他抽出釘在其上的那柄長劍,細緻地用錦帕擦去劍身上的血漬。
做完這一切,他摘下藏在斗篷下的鬼面,忽然回身一望。
——恰巧一道驚雷炸響,白晝一般的明光映出他慘白的臉色,將他眼底那枚小痣照得分明,更襯得他如修羅道上的惡鬼羅剎。
——也見屋外屍橫滿院,肉血交融淌水,遍地觸目驚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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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天瀕亮時,這場殺戮才終於終止。
持續了一夜的雨勢早已停歇,沉冗烏雲撥散,天光漸明,悽厲不止的哭饒聲隨昨夜沖刷血跡的雨水流散而盡,若非魏宅內中面目全非,光從外看,很難想像得出這裡剛經歷過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。
「哇——哇——哇——」
墨歸於藍的暮空澄淨,幾隻老鴰低飛盤旋在這座死院裡。宅院內碎肉堆成,屍臭沖天,這些象徵著不吉的黑羽鴉鳥卻不避分毫,爭先恐後地分食著遍地腐肉。
「還有活口嗎?」
廢墟上,一隻銀靴踩在黎明的第一抹曦光前翩然而至。
來人盡身雪衣,青冠玉綬,眸若琉璃,唇似含丹。頎長白影虛踩在殘瓦碎葉之上,青絲如瀑直下,腰間九曲玲瓏雙環佩撞出叮鐺輕響,無端一派出塵之姿。
——卻是臉色紙白幾成病態 ,眼尾下的那顆黑痣在這不健康的白中極為顯眼,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幾乎詭媚。
「應該是沒有了。」
廢墟另頭,馮嶺皺著鼻子小心避開遍地殘骸走到宋持懷跟前,他心有戚戚地回望這片修羅場,似是不忿,「連每座院落的地磚都被翻了個遍,這就是衝著滅門來的,怎麼會給我們救人的機會?」
「還是晚來了一步。」
宋持懷闔下眼,蒼白的臉上顯出疲態。
長時間的趕路讓他本就單薄的病體更加虛弱,他往前踏了兩步,身形搖搖欲墜,馮嶺連忙上前扶他,宋持懷撐著他的手臂站好,卻感到一絲靈氣波動,神色微變,「不對……」
宋持懷長臂一伸,一隻原本還在爭食的烏鴉若有所感地抬起頭,展翅飛上他的手臂,撲張著翅膀揚聲向天鳴叫。
宋持懷抬手輕點,一抹白光瞬間沒入烏鴉額心,其後黑羽抖簌,不吉凶鳥以極快的速度往某個方向飛去,兩人短暫交匯視線,迅速提腳追上。
鴉鳥最後停在了魏氏祠堂。
才剛經歷過一場殺戮和搜刮,這裡早沒了該有的莊嚴和肅穆。供桌上本鑲著金玉的邊角都被撬走、牌位凌亂癱倒、紅牆華柱燒得深黑,無一不在控訴這裡昨夜經歷了怎樣的摧殘。
馮嶺大略掃了一圈,遲疑道:「我剛才檢查過這裡,不像是有人的樣子,會不會是弄錯了?」
「黑鴉不會出錯。」
宋持懷淡淡搖頭,他聲音雖輕,卻不容人置疑。
抬眼望停在祠外廊檐用鳥喙打理羽毛的烏鴉,宋持懷捏了個訣,然後在馮嶺「魏氏不過是普通凡人」的質疑中,親眼見到祠堂內部變了大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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