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長大了些,這小子便隨著天穿道長學寶術,學服氣存思,學畫伏魔墨籙,煉壞的藥渣、鬼畫似的符紙扔得遍地皆是。還乘著他瞌睡時旋開藥葫蘆的蓋子往裡頭撒尿,把他發須結在一塊,在他面上畫驅鬼符。這廝雖是天穿道長首徒,卻性子頑劣,從來不愛干正事。
可數年未見,他卻不敢認眼前這跪倒在地的少年了。
外貌是極似的,但不知怎的,微言道人卻覺易情那黑而亮的眸子如兩隻幽洞,深邃而不見底。
易情仰頭,見老人不答話,只覺不可置信,道:「不是罷,微言老頭,你腦瓜萎弱了?我幾年前剛從這門裡踏出去呢。是我沒給你帶土產,你傷心了,便不認我這弟子?」
微言道人拈著白須為難地笑道:「咱們天壇山裡的精怪也不少,其中不乏會變幻人形的。說不準你是瞧准了文易情,化作了他的模樣……」
祝陰笑容可掬地接口:「弟子正是有此顧慮。大師兄數年前便已得道升天,弟子心嚮往之,這才拜入無為觀門下。今日見了這小賊,斷然不敢信他便是祝陰頗為崇愛的師兄,這才交給道人定奪此賊是人是妖。」
「唉呀,究竟是妖,還是賊呢?」微言道人撫著便便大肚,驚奇地道,「老夫老眼昏花啦,只瞧這麼幾眼,還看不出來哩!」
聽這二人一來一往,一唱一和,易情幾乎要胸悶氣短,甚而要吐血斗升。他懷疑這老兒本是認得他的,可卻小肚雞腸,對往事斤斤計較,假裝不記得他。
還有祝陰這廝,口口聲聲說甚麼崇敬無為觀大師兄,一張嘴淨會說些鬼話。這小子定是在他不在觀中的幾年裡作威作福,連微言道人都懾於他威勢,做了他鞍前馬後的狗腿子。
抬頭一望,三足烏正在頭頂飛旋,久久不下。看來是那貪生怕死的鳥兒瞧出了他這小師弟煞氣甚重,寶術簡直超絕塵寰,不願豁出性命飛來救他。
身上痛得愈發厲害,易情快跪不住了,流著汗道:「真是笑話!我好心回觀里一趟,卻倒被你們當妖魔拿住了。這觀里就沒有個耳目清明些的人,來瞧一瞧我究竟是不是你們的大師兄麼?」
微言道人思忖片刻,道,「有個門生在守山門,倒是可請他來一觀。」
易情卻有些心驚肉跳,怕他搬出個和祝陰一般心狠手辣的弟子,問:「是哪位門生?」
「若你真是易情那渾小子,約莫是還記得的。是你那懶怠師弟,迷陣子。」微言道人哈哈一笑,轉頭對祝陰說,「祝陰吶,咱們去請迷陣子過來,叫他好好瞧瞧,這人究竟是不是你師兄。」
這叫迷陣子的師弟倒是與他打過照面,易情心裡略略鬆了口氣,卻忽覺面前寒光一閃。
銀鎏金劍出鞘,他頸中突而一涼。
「不,道人。弟子覺得,既然道人也難定奪此人是否為師兄,這也說明這鬼怪的障眼法著實厲害,連道人眼目都可瞞過…」
紅衣弟子雙眉微舒,將劍抵在易情頸間,笑容漾了滿臉,藹然道。
「……還是將此人就地伏誅為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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