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覺得如何?」易情囈語似的對鳥兒說,兩眼漆黑髮亮,「這裡往後便是咱們的新家。」
三足烏縮了縮脖,還未開口,易情便喜孜孜地道:「是不是還挺好?比橋洞裡要睡得舒坦!咱們那時只有一條破席捲著睡,如今卻有一堆乾草!」
烏鴉也扁啞地笑了幾聲,旋著腦袋往上望去,「咱們有屋頂了,雖說只有一半兒!」
「我猜祝陰那小子住的是頂好的茅屋,等我傷好了,我就去偷他房上的茅草。」易情咧嘴笑道,滿足地閉上眼,「嘿嘿,統統蓋到咱們這兒來,咱們便有一整個蓬頂啦!」
「這麼大的一間屋子,都是咱們的?」三足烏好奇地環顧四周。
「是啊,都是咱們的。」易情的鼻子都快要酸了,卻忍著沒掉淚,三足烏卻在他懷裡歡聲叫道:「無為觀這地兒還不賴!」
第十六章 血雨應無涯
易情昏昏沉沉地睡著。
茅屋低小,苫蓋的蒲葦在山風裡淒零零地飄動,清風與日影細碎地從茅草隙間落進來,在他頭臉上灑下搖曳的金斑。
他用破布草草包紮了肩傷,抱著三足烏一歪腦袋便睡了過去。三足烏的身子滾熱發燙,揣在懷裡時像個小手爐。草堆雖算不得好睡,於如今的他倆而言卻抵得過上好茵褥。
回觀的這一趟折騰下來,他與三足烏皆精疲力竭。易情的寶術使得過了頭,渾身棉花似的發軟,一闔眼便沉沉睡去。
不知睡了許久,渾噩之中,易情忽覺有人在解他的衣衫。微涼的指尖滑過肌膚,玉石似的凝滑。那手指輕捻慢挲,仿佛在彈撥琴弦。可不多時,那柔和的撫弄便化作尖利刺痛,針扎似的疼痛難當。
易情驀然睜眼,猛然發覺自己衣衫半解。昏暗的茅頂下,一個人坐在他身側,手捏銀針,笑盈盈地向著他。一旁放著只鐵盆,裡頭沸水蒸騰,白氣裊裊升起。
是祝陰。
這小子紅衣艷麗,猶如一片丹楓葉落入這低狹茅屋中。紅綾覆住了雙目,因而無人能從他目光里望清他隱秘的心思。祝陰溫和地向他一笑,手中銀針泛出霜涼寒光,親熱地喚道:
「大師兄。」
一睜眼便望見這小子的面容,於易情而言宛若當頭雷轟。易情勉強笑道,「師弟,你莫不是要去茅房解手,卻行錯了路,誤跑到這兒來了罷?」
他又將目光落在祝陰手中銀針上,「你拿這玩意兒做甚?給我在貼身肚兜上繡花麼?」
祝陰微笑:「先前祝某不是說了麼?會給師兄送來傷藥飯食。可師兄傷勢頗重,得先將傷口縫上,方才敷得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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