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邁的道人一驚,這鐵鏈僅是觸及肌膚便有如此強橫的封禁之力,定是天廷所鑄無疑。微言道人喘著粗氣望向易情,疑竇更深,這小子明明被鐵鏈鎖著,可為何能使起寶術來易如反掌?
見他喉頭滾動,似是有話要說,易情嘻嘻一笑,收回鐵鏈,「道人請看,這縛魔鏈貨真價實。」
「既然如此,那為何…」
易情恬不知恥地插手,「因為我厲害!」
微言道人無言以對。
白袍少年仍在得意洋洋地吹噓:「我可是天廷里最厲害的神仙,雖說縛魔鏈確實封了我的寶術大半,可要寫畫些小玩意兒還是成的。」
「哼,你就吹罷!」微言道人笑嗔道,伸拂塵柄去敲他腦袋,卻不知覺間將方才的發問拋諸腦後,「你是個甚麼德性,老夫能不清楚?你個猴娃,才上天廷十年,便能稱霸天宮?何況,你既然得在那兒做大王,還回來作甚!」
易情捂著腦袋道:「這不是對您甚是想念,就大老遠地奔回來了麼?無為觀建觀時擇的是山拗高處,是塊福地,我就知道這兒總有一日能興旺發達,天廷都抵不上這裡的紛靡華麗!」
不知怎的,聽了這話,微言道人的神色忽而有些古怪。
胖老頭兒將易情扯過來,攬著他的肩悄聲發問,「喂,易情,在你看來,這兒算得堂皇富麗麼?」
兩人極目遠眺,只見得霧氣渺然若紗,碧空澄湛,山影如天幕上深沉的巨大豁口。殿閣灰瓦層疊地列在山間,鱗次櫛比。白如璧玉的石階、朱紅的槅扇、黑底燦金的牌匾…一切都光潔似不染纖塵。
比起往時那一方小小的屋舍來,不知要宏麗了多少分。
易情將手背在腦後,道:「這處有碧瓦朱甍,丹楹刻桷,弟子哪兒還能尋到更好的落腳之處?」
微言道人卻長嘆:「你只見其光鮮,卻未發覺這處不過是個空殼。」說著,他便顫巍巍地走上前去。易情不解,卻也緊隨其後。沿著青石階走了片刻,兩人行到靈官殿左近。
只見得胖老頭兒伸出壽杖,往空中輕輕一叩。白霧搖盪,山影泛起漣漪。崿嶂般的殿閣忽如縑帛上的墨畫般搖曳,執鞭怒面的監壇神像消融於空。
白袍少年看得瞠目結舌:「…這…這是……」
眼前那秀美都麗的風光景象,竟是一派幻景!
微言道人收了壽杖,搖頭晃腦地接過他的話頭,道:「這是…障眼法。」
易情無言以對。他前邁一步,伸手向白霧間探去。指尖拂過爽涼山風,將靡麗幻象撕裂。頃刻間,四周嵯峨翠嶂如波漾動,閣宇迴廊碎成粒粒雪沫,散在滿地槐花中。
撕裂的幻景後是空靈悠遠的蒼山,幾間搖搖欲墜的茅屋倚靠在一起,灰敗而死寂,與他十年前離開無為觀時所差無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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