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醜陋的弓槃荼在畫紙里顯現出真身,那是個將巨囊負肩,馬頭牛面的妖怪。流溢的水墨剝去它偽飾的肉軀。它從畫紙中鑽出,張牙舞爪,口裡發出咕噥聲響。

「抓到你了!」易情咬牙切齒地一笑,撲上去按住鬼王。弓槃荼初時將他當作同類,無措地掙扎,旋即高聲嘶吼,張開血盆大口,利齒嚼上他的肩頭。

血從肩頭如泉湧出,細小的肉絲獰動著鑽入他的身體,易情痛得大叫,餘光卻瞥見一點寒芒自天邊而來。那是白石擲出的降妖劍,剪開暝暗的天宇,將要飛至他身邊,刺穿他的心口。

易情顫著手從袍袖裡摸出棗木牌,雖不過一瞬,掌心卻已被這降魔之物燙得焦糊。他將棗木牌按在縛魔鏈上,用下巴夾著,艱難地結起合掌印。霎時間,縛魔鏈靈光黯淡,封咒字不再流動。

他直撲而上,伸臂攬緊鬼王。一時間,易情有些後悔,他在天廷時連天女的小手都還不曾牽過,居然在這兒給一個鬼怪投懷送抱,真是可笑。

剎那間,降妖劍自他背後刺入。

「……唔!」

易情幾乎要咬碎臼齒。降妖劍楔入心口,如烙鐵般破開血肉,劇痛像巨浪淹過他的全身,教他窒息。

劍刃破體而出,留下一個森然血洞,又打著旋兒刺入鬼王胸膛。易情方才用棗木牌暫使縛魔鏈失效,又刻意偏開了劍鋒,妖鬼有著極強的自愈力,雖是降妖劍留下的創口,卻也不會即刻斃命。鋒刃刺進弓槃荼肉身,鬼王狂亂地嘶叫,愈發暴怒地用齒爪撕扯他周身,留下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。

漫天雨針刺在易情身上,天風似是捎來了遙遠的口信。易情渾身披創,感到血在像溪流一樣奔湧出創口,祝陰的低語從風裡傳來:

「師兄,你還好麼,師兄?」

不好,非常不好。易情想如此回答,張口卻只能吐出血沫。他低頭一看,卻驚見降妖劍鋒沒刺進鬼王心臟,只斬入了它的肩頭。

居然偏了!

墨雲似的巨掌化作血泥紛紛而落,露出天頂密布的頑雲。千嶂隱在浩渺雲霧裡,似戴白紗的女郎,裊裊娜娜。澗石藍的雨色鋪遍天地。

祝陰、白石與秋蘭三人飄蕩在空中,血水披了滿身。鬼王像正泮的冬冰,碩大的肉軀漸漸消弭。可生於耳輪等處的繁多肉絲卻未消失,仍然如群蛇亂舞,在空里猙獰地追逐著他們。

「成功了麼?」白石喃喃自語。

紅衣少年卻不答話,微張著唇,似在醞釀著一聲深重的嘆息。他側耳傾聽,卻忽而失色,流淌的風裡仿佛遞來了嘶啞的聲音,微弱如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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