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怪們驚惶後退,卻又不慎跌入如河道般縱橫的陷坑之中。坑道中埋下密林一般的山叉,泛著寒光的叉尖將鬼軀穿刺。有得幸掙脫的,卻又被貼於溝壁的穢跡符熔作血水。一時間,洞外慘聲大起,鬼怪們不斷湧上,片刻後又喪命於坑道里。
易情愕然,想不到此處果真堅如磐石。可更令他驚愕的卻是另一事,衝著他性命來的惡鬼竟然頗多,仿佛他是甚麼召陰體質,在精怪眼裡有若一塊噴香肥肉。
他指著那群正於石洞外掙扎的鬼怪,問:「師弟,我有一事相詢。」
「師兄請講。」
「我如今是知你這兒有多銅牆鐵壁啦,恐怕連一隻小若米粒的細蠛都難以飛進。」易情攤手,「可是,我也是一隻小妖,若無你引領,我要怎地從這兒出去?」
祝陰笑逐顏開,「祝某沒想讓師兄出去。」
「甚麼?」
易情以為自己聽走了耳,卻又聽得他不疾不徐地道:「外頭兇險萬分,祝某將師兄藏庇於此處,有甚麼不妥麼?」
豈止不妥,簡直十分不對。易情訕笑道,「別了罷,留著我多兇險呀。你瞧這些日子前來叩門拜訪的鬼怪這末多,簡直能繞盤山路三圈。你便放我這低賤小妖出去,同這群血胞一齊尋歡作樂去罷!」
話音未落,他卻突而覺得眼前一花。祝陰已然湊上前來,似笑非笑,伸手捉住他的兩隻手腕,猛進一步,將他逼退在榻上。細軟的紅綾自發間垂下,觸在他頰邊,像蛇舌一般輕舐著他。
「那可不成。」祝陰俯著身,吐息灑在他的面上,帶著撩人的微癢。他輕聲細語,「師兄有一條命是祝某的。祝某定會護您周全。」
他倆額頭幾乎相抵,易情卻十分尷尬。除卻對祝陰的寶術同靈鬼官的職牒外,他對這師弟可謂沒有分毫興趣。這小子要看護他,挨得這麼近,看來還是貼身看護。
祝陰微微撐起身子,卻伸手從旁取來一張絲衾,蓋在他身上,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,「師兄看了一日的書,想必已乏了罷?在此處暫合會眼罷。祝某還需灑淨屋舍,免得神君不願前來。」
「神君…不願前來?」易情疑惑地問,手腳卻先麻利地往絲衾中鑽,直將自己裹成一隻大蛹。
「是。若是屋中有穢物,神靈便會避而不入。祝某如今已金屋藏妖,遭了侍奉的神君大人嫌惡。」祝陰頭疼似的嘆氣,「若是不使神龕潔淨,也不知祝某伏侍的那位大人會如何怪罪祝某。」
易情聽著,眼神卻不自覺地往岩壁上亂瞟。祝陰自進洞起便頻頻提及他所服侍的神君大人,那神君又究竟是哪位?他自認曾在天廷待過些時日,也不知自己是否識得那位神官?
靈鬼官在天廷中不算得高官厚爵,地位低卑之人趨炎附勢也是常事兒。易情正困惑萬分,卻見得木架子後似是擺著個金漆木雕的神龕,他掀開絲衾,也不理在旁的祝陰,跳下榻來,向著那神龕踱步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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