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胖老頭兒見了他,叫道,「喂,易情,你來晚啦!屋裡的如今沒一份吃的是留予你的!」說著,又東張西望道,「祝陰呢?」

心口依然沉甸甸的。易情說:「他方才在外頭徘徊,沒進來,如今又不知去向何處了。」

「管他作甚!」微言道人喜色更顯,「他若不來,他那碗飯便歸老夫!」

易情挨著桌腳坐下,一言不發。月光從窗槅子裡流進來,像一片輕薄的寒霜,涼到了心底。他在想祝陰那個孤寂的背影。師弟為何要對他說那些話?

還有最後的那一聲道別,他無由地覺得祝陰將會遠行,真的會與他再也不見。

頭頂傳來嘰嘰喳喳的細語,易情抬頭一看,只見得一隻胖墩墩的三腳烏鴉蹲在桌角,正和玉兔擠在一起,爭吃一條金黃糖饃。

見了那烏鴉,易情伸手一抓,將它的頸子提在手裡,冷笑道,「好久不見啊,三足烏。」

三足烏正同玉兔享樂,被他一捉,簡直如夢方醒,掙扎著大叫:「做甚麼!有這麼同你老子打招呼的麼?」

易情向著它獰笑:「我臥床養傷都快兩月了,你倒好,一次都沒來看過我,光顧著和你那相好恩愛有加去了。」

他掂了掂鳥兒,卻覺三足烏身上重得過分,驚道:「不是罷,你這貪吃鳥,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裡,你究竟長了多少斤兩的肥肉?」

烏鴉氣鼓鼓的,沒與他說話,可脖頸卻十分僵直。它在抖著一身黑羽,不一會兒,它在易情的掌心裡落了個蛋。

「……」易情沉默了片刻,說,「你原來是只雌鳥。」

三足烏叫道:「才不是!這是老子好不容易從雞籠里偷來的!你在床上當病秧子時,老子許多日沒得吃上一口飯!」它撲到那蛋上,拿黑羽珍惜地蓋著,卻在流涎水,「等我將它養大了,養成只燒雞的模樣,便能吃上烤雞腿啦……」

易情看不過去了,這鳥兒餓瘋了頭,連自己的同類也下得去口,先前還拿小爪兒將那雞蛋緊緊地鉗著,藏在身下,生怕有人竊走。他將那雞蛋拿起,說:

「不成,你們今夜趁我在外頭和師弟寒暄,將我的那份吃了。你教我心裡不痛快,我也不要教你快活。」

說著,便麻利地將那蛋敲碎了,將生卵清、卵黃倒進嘴裡,一骨嘟吞了。三足烏惱叫著,撲上來啄他。玉兔在旁淚光盈盈,哇哇大哭。

易情正和它倆廝鬧,卻聽得一旁的天穿道長在與秋蘭細語。兩人面前擺著幾隻細口梅瓶,裡頭本盛著香醇的張弓酒,是微言道人拿香火錢偷存下的,如今其中酒液卻被吃得一乾二淨。天穿道長面上微醺,像綻了桃花一般。她對秋蘭道:

「小妹子,你為何要上天壇山來,入我這無為觀?」

秋蘭也吃了許多酒,搖頭晃腦,坐在條凳上晃著著繡鞋的小腳丫。她開眉笑眼,「因為我看中了您觀里的道士哥哥呀!而且,我聽說您這兒有月老殿,結姻緣是極靈的,哪怕不能勾到道士哥哥,我也能在這兒求個坦腹快婿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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