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屋上的青瓦沒鋪實,雨水流瀉而入,像織起了一片水簾。天壇山上的屋子沒有不透風的,微言道人被澆了滿頭滿臉,活像只落湯雞,叫道,「易情,易小子,快去尋只桶來,接著水!」
易情傷方才好,又被如牛馬一般使喚。他無奈地起身,掀開竹柵門,方要邁步離去,天穿道長卻叫住了他,「慢著,易情,這個拿去。」
易情回頭,猛地接住她拋來的紙傘,倏然一驚。天穿道長道,「外邊雨大,你撐傘去。」
「師父…這可不是尋常的傘……」易情摸著那紙傘,訕笑道,「這不是您那寶貝傘劍麼?您莫非是吃多了酒,醉昏了頭,才把您這神劍交予我?」
天穿道長被世人譽為三洞劍尊,憑的便是這柄手上神兵「定風波」。此時一入手,易情只覺那皮棉紙玉雕似的,滑涼柔順,靈氣氤氳涌動,五靈光華流轉。
「別磨蹭,下雨便要撐傘。你拿好了,速去速回。」天穿道長面無表情地道,臉上卻浮起酩酊的紅雲。易情見她酒醉,也不好違師命,便道了聲謝,轉身撐開紙傘。
他往暴雨里奔去,在井吊杆旁拾了只木桶,將裡頭的雨水傾盡。
月黑雨急,夜色寒涼,易情抬頭一看,卻見得遠方雷轟電擊,仿佛有神喧鬼嘩。寂寂深林中,好像有幢幢鬼影攢動,隱約可聞人聲。可他再一眨眼,那群鬼影卻又忽地不見。
這破落地兒怎會有人在雨夜前來謁訪?若是水鬼,他卻也是不怕的。天穿道長是三洞劍尊,鬼神在她之前也只得俯首稱臣。
易情多望了一眼夜幕,擔憂忽而爬上他的心尖。
師弟呢?
祝陰未帶傘,若是如今還在山徑上行路,怕是已然被澆得濕透了。
但轉念一想,祝陰是天廷靈鬼官,大風大浪尚且見過,哪怕人間這點小小煙雨?
拾了木桶,易情急匆匆地往回跑。不知怎的,堂屋裡的燈火忽而歇了,眼前一片悽然昏黑。約莫是直欞窗未關好,飄風急雨入了屋,將黃蠟燭火打濕。
易情心裡暗責這夥人怎地如此粗心,淨光顧著吃好飯好菜,倒忘了下雨的事兒。他先一步踏上石階,推開竹柵門,道:「桶來啦,一隻夠麼?」
微言道人在屋裡頭叫道:「不夠,不夠,這裡四面漏風透水,是個敞篷的地兒!」
仔細一聽,耳邊儘是汩汩水聲,仿佛有無數注雨水自天穹傾下。無奈之下,易情只得放下手裡木桶,又冒雨跑到土井旁,臂彎里挽兩隻桶,兩手拎起四隻,用脖頸夾著傘柄,又跑回堂屋裡去。
可就在邁過檻木的一剎間,一種無由的驚懼爬上他的脊背。
堂屋裡靜悄悄的,只余流水傾瀉聲。眼前黑暗猶如巨大帷帳,將他整個遮起。易情的心突而怦怦作響,不安分地撞著胸膛。這團黑暗裡仿佛沒了人息,像一座安寂的墳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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