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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易小子,將老夫的大金丸子還來,還來!」

若是定睛一看,便能望見那人影是個清瘦的小道士。著一身布泥點子的滿素布單襦,素褌扎著褲腿,赤著足飛奔。易情散著發,嘴裡叼著只落灰包子,靈巧地攀著槐枝翻了個筋斗,兩腿一夾,倒懸在樹梢,口齒不清道:

「甚麼大金丸子?我在你丹爐里掏了半日,只尋到只你藏起來的肉包子!」

微言道人一路追著他,氣喘吁吁,禁不住哇哇惱叫。這小子變壞後,便時而來偷他飯食,他偷藏的醬蘿蔔、白面蒸餃,常被易情咬了去。

非但如此,這廝還愈發變本加厲。如雲的女客虔心而來,用靛白的帕子掩著羞紅的面,入了月老殿進香。天穿道長在那處立著,吩咐易情為她們在天書上畫紅線,從而為觀里掙幾個子兒作飯錢。可易情卻只攤開天書,笑吟吟地道:「有緣千里能相會,無緣對面不相逢。連心上人的面都羞見,怎地能有緣?」

說著,便用指頭一抹,指尖彌散出如煙水墨,竟在那本就淺淡的緣線上狠畫一記,將緣分斷了。

眾女客哭天搶地,有人甚而似噬人瘈狗,將他破口大罵,欲撕扯他衣裳,將他按在地上揍個鼻青臉腫。幸而易情腳底抹油了似的,跑得極快,一溜煙便沒了影兒,只余香客們對他瞪眼齜牙,卻也無可奈何。

這段時日裡,這廝畫了許多鬼畫符,符肚裡畫的都是一張鬼臉,密字像一團麻線。畫罷了竟還肆意張貼,攪得眾人心神不寧。迷陣子下山建醮,他跟在後頭,將已羽化的修士的棺槨掘開。行科教時,他亦尋來椒漿劣肉,大吃大喝,將蒙在欲開光的法像上的紅布扯下,當作被兒蓋在身上,爛醉如泥,呼呼大睡。

微言道人與迷陣子因發瘋了似的這廝叫苦不迭,天穿道長雖面色不改,卻也悄然蹙起一對秀眉。

祝陰卻對易情的這些行徑無一置喙,他還是同往時那般,每日早起劈柴,燒火,熬藥,切菜,將盛著粥菜與藥湯的木托放在易情的茅屋前。

易情回回只啃掉了半隻雞腿,將藥碗倒扣在地上,發苦的藥汁流進土裡。祝陰見了後,只是默默地撿回,到了正午時分,又會盛一碗新的藥湯來。

日子一天天過去,每一回見他,易情都對他無甚好臉色,甚而惡語相向。叫他「滾」,「到一邊去」,祝陰卻也沒反駁,抿著唇,像是被縫上了嘴巴。

清風拂過翠嶂碧峭,天壇山中雲氣渺渺。

松林旁有一小池,映照蒼穹,收蘊天光,宛若一隻靜靜凝望穹宇的眸子。一片敗花衰草間,有個單弱的人影正垂頭冥思,唇間銜著樟木葉,斷斷續續地吐著氣音。

那時斷時續的虛音連在一塊兒,竟也織成一曲請神調。只是這調子稀奇古怪,時而有步虛聲,時而似誦經音,但不變的卻是其中淒婉哀思,聽來如針砭骨,似墜冰淵。

易情靜靜地吹罷一曲,四下里林葉簌簌而落,風送清寒。

虛影在他身後浮現,紙屑如星如點飄舞,匯作人形。天書道:「你不去想怎地對付靈鬼官,反來這兒閒坐,有甚麼用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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