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著祝陰,玩味地摩挲著帶傷的下巴。傷疤像燎原大火後餘下的焦痕,橫亘他的面龐。「你嘲弄我是左氏的走狗,可你又算甚麼呢?我俯仰由人,可你卻甘願仰一隻妖的鼻息。」
「妖?」祝陰斂了笑意,他如今全然不信自己的眼目所見。「你是在說文易情麼?在你看來,他究竟是甚麼?」
冷山龍說:「還能是甚麼?你在期待著甚麼?我本以為他是個被誤套縛魔鏈的人,可象王大人的直覺不錯。他是只妖鬼,還是只兇險之極的妖鬼。」
「我聽聞你曾與少司命博戲,以己身為『魚』,入博局『水』中。若籌數勝於她,她便允你見大司命。你侍奉的若是大司命,那倒還說得過去,可你如今卻甘願伏於妖鬼身側。祝陰啊,祝陰,我倆雖皆是半斤八兩,可你卻是糊塗得過分,執迷不悟。」
男人旋起了槍桿,鋼尖劈碎了風雪。
「你還記得麼?在成為靈鬼官之前,我們是凶戾的野獸。哪怕如今獠牙已折,血性卻仍未泯滅。那份凶暴藏於我們的胸臆間,遇血則狂,總有一日會將我們的一切吞噬。可如今看來,你已不會有這一日了。我會教你明白,妄動象王大人的下場會有多悽慘。」
戴著龍首銀面的男人勾了勾手,笑得狷狂。
「來罷,祝陰,讓我們為了各自的主子,好好廝殺一場罷。」
——
易情躺在榻上,靜靜地做夢。
縛魔鏈解下的片刻里,傷口處的皮肉如絲線般悄悄匯結、縫起。他的夢裡再無傷痛,只有寧靜飄飛的白雪。
夢裡,他踏出了檻木,穿過覆雪的廣玉蘭與桂樹。雪下蔓延出了鮮紅的紋路,他看見倒畫的鎮彩五星陣泛著血一樣的紅光。血光密如蛛網,蔓延到千里之外,潁州街衢里像被血河充盈,那是召鬼的符陣。
他隱隱覺得不安,回頭一望,卻見夕色暈染了滿湖。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椅靠上。左三兒抱著布偶,安靜地凝望著他。
易情走過去,舉頭望著天地,說:
「這是你的夢麼?」
左三兒撐著臉,慢慢地說。「是你的夢,還是我的夢,又有甚麼分別呢?都是在夢裡,咱們都走不出去。」
真是奇事,夢裡的她口齒清晰伶俐,且手腳白靜,無一點疤痕。她的眉眼裡蘊著笑,和她姊姊左不正不同,像清淡的水墨畫。易情恍恍惚惚,問,「你為何在這裡?」
左三兒說:「天黑了,我才能出來,便在這兒歇歇腳啦。」
「可我在左府時,在白天裡也見過你。」
「那是因為那時是陰天,沒有日光。」左三兒晃著著桃花繡鞋的小腳丫。她的表情不似先前那般僵木,透著一股活靈之氣。「你瞧,日頭將要落到嵎谷里啦。若是被日光照著多了,我就會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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