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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陰怎會在這裡?

數日之前,易情傷重,曾在渾噩里聽見這師弟與冷山龍在外相談。也不知他們後來說了些甚麼話,他只記得那時窗外料峭冰寒,風雪肅殺。

那日重傷的是自己,如今卻輪到了祝陰。易情費了老大的勁兒,才將這不省人事的師弟拖進房裡。此時的祝陰孱而無力,剝開衣衫一瞧,身上儘是戈槍刺傷。冷山龍有一桿白蠟槍,槍頭是熔了降妖劍鐵後鑄的。

易情蹙眉,被牽了紅線的心口開始針扎樣的疼。入了左府以後,他沒想到連這身手矯捷的師弟也受了傷。祝陰消失了幾日,在這其間,莫非他是與冷山龍兵戎相見、大打出手,一刻都未歇過麼?

祝陰低而急促地吐氣,額頭燒得如炭塊般滾燙。那槍傷著實厲害,到如今仍在汩汩流血。一個疑竇在易情心中升起,為何降妖劍也會在祝陰身上留下不愈之傷?

情勢危急,容不得他多想。易情指尖一動,運起「形諸筆墨」的寶術。酣墨淋漓而出,像游蛇一般吞去祝陰的創口,又落到了易情掌上。

墨跡緩緩蠕動,在他手上畫下傷痕。易情痛得咨牙倈嘴,他將祝陰的傷移到了自己身上。不過他只移了幾道淺創,深的卻是不敢移了。只因祝陰是武官,身體底子要比他好。

傷處如烙鐵般熱痛,易情咬著牙,又拾了屋中的名流集藻冊、剔紅紋盤等名貴物件。他以此為代價,畫了些裹傷用的麻布,用酒水洗了兩人傷口,敷上金瘡藥。祝陰面色酡紅,在易情替他裹傷時難耐地扭頭低吟,輾轉反側。血染紅了席榻,易情不安地喚道:

「…祝陰?」

祝陰似有所感,嘴裡含糊地應了一聲,兩眼卻未睜開。

「是誰傷的你?」易情輕聲道,「是冷山龍麼?」

過了許久,祝陰方才低低應聲,柳葉眉像擰了結,臉龐染了淺紅,像天邊的流霞。過了許久,他總算微微睜眼,那眼裡卻煙雨未晴,濛濛朧朧。

易情趕忙問道:「身上還有哪兒難受麼?」

祝陰蜷起身,有氣無力地道了一聲:「…痛。」

他動著乾裂的唇,喃喃自語:「哪裡都痛……」

他失了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囂狂氣,如今卻曲縮在四面床里,像被折了爪獠的小狸奴。可下一刻,他便似昏了頭,呢喃著哀求:

「神君大人,祝某好痛…再不能…替您進香,求您…垂憐。」

這小子在發些狂夢,大抵在夢裡和曾是神君的自己私會。易情沒法子,也只能將四處門帘拉好,燒熱炭火。一面撥著盆中的炭,易情一面問道:

「你為何會與冷山龍打起來?」

這話問了許久,皆不見動靜。易情暗暗一驚,以為祝陰已昏厥過去,可轉頭望去時,卻見他已將兩眼微睜,眼中金華流轉,迷惘裡帶著悽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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