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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間,一股灼熱又冰冷的感覺自胸口襲來。

那似是岩漿燒灼,又仿佛冰河流淌。易情低下頭,望見水面上的倒影。月盤被粼粼的水波撕裂,被自己胸口淌下的鮮血染紅。降妖劍的斷刃突兀地刺在他心口,而握著那斷刃的柔荑穿過他的腋下,緊緊地擁著他。

秋蘭從背後擁住了他,用降妖劍刺穿了他的心臟。

熾熱的血流出,冰涼的夜風湧進。衛水裡流淌著漫山的青綠,還有他艷紅的鮮血。

血湧出了喉口,易情被自己的血沫噎住了。他艱難地道:

「……秋蘭?」

他想起來了,上回他見秋蘭在水岸邊濯發,竹籃里放著祝陰的降妖劍。他將劍放了回去,但那大抵只是個連鞘的空殼。劍刃被秋蘭折斷,此時正攥在她手裡。衛水的倒影里,秋蘭微笑著,那笑容平靜而恬謐,像無瀾的湖面。

於是易情咬牙道:「不,你是……少……司命?」

楚辭中少司命的篇章里,頭兩個字便是「秋蘭」。

降妖劍將易情的魂心刺穿,那燃燒著的火焰如遭狂風熄滅,變得奄奄一息。劍刃從胸前刺進,刺透那單弱的身軀,正抵到秋蘭胸口,留下一個小小的創口。於是易情轉過眼,望見了秋蘭被降妖劍刺出的魂心。那魂心金燦燦、明晃晃,猶如晴日,既如春風之和煦,又有灼湯之猛烈,一如少司命其人。易情睜大了眼,他發現那魂心與七齒象王的一模一樣。

一切倏然明了,真相抽絲剝繭而現。他忽而明白為何大梁城人盡遭血洗,而唯獨她能存活;忽而明白她為何對自己一見傾心,因為世人固執地作他倆的媒妁之事,執拗地認為他們定有私情;忽而明白為何祝陰對她飽含敵意,因為她就是用紅綾縛其雙眼,命其殺盡天下妖魔之神。

秋蘭的臉上忽而浮現出了溫和的笑意。一剎間,她再也不像個女孩兒,而像一個令人威怖的神祇。

「是。」她擁著易情,在他耳邊輕聲道。「微末下官,叩見大司命大人。」

第九章 蘭蕙雖可懷

出了無為觀山門,祝陰與左不正兩人御著清風,趕赴浮翳山海。辰時已至,日頭如一隻碩大的燈籠,懸於天頂,照得四野敞亮。漫山青草泛著油亮的光,在霧水中午睡似的低伏。他們穿出薄霧,越過盤曲的衛河,不知過了許久,他們一頭扎進濃厚的白雲里。

雲霧像紗一般拂掠過周身,滿目儘是一片夢幻般的蒼白。祝陰知此處已入浮翳山海地界,浮翳山海方圓十三里,群峰赳然入天,山嵐結瘴。他在雲海里穿行,忽覺自己似墜夢中。夢裡,他望見了昨夜被水銀似的月光流滿的石室,有人在昏黃的白蠟燭光里立在杉木架前,與他微笑著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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