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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祝陰?」易情問,「你的劍創好了麼?」

祝陰點頭,「祝某先前吸了您許多血,您如今緩過來些了麼?」

易情也點頭。此時他們二人卻在不約而同地想:扯謊!祝陰的中衣里裹著細布,一層又一層,都被血染透了,若不是著紅衣,還真會被瞧出來。易情則是病病懨懨,不多時便會撒手人寰。

祝陰在榻邊跪下來,伏侍易情吃藥。易情道:「我跌著手腳,痛得厲害,暫動不得。師弟,你勞苦些,幫著我點兒罷。」

「是,祝某定盡心侍奉您。」祝陰笑了,仿佛沒看穿這是個謊言。

他小心地用調羹舀起藥,遞到易情口邊,卻見易情直勾勾地盯著他。祝陰吃了不少神血,先幾日受的傷也幾已癒合,如今那臉蛋兒白白淨淨,像凝脂白玉。

「怎麼了,師兄?」

易情說:「我見你好看,多瞧你幾眼。」

祝陰微笑:「祝某的臉本來就是要生成討您喜歡的模樣兒的。」

「瞧著這張臉,我總算覺得從天書里將你拉出來倒是件好事了。」易情眨巴著眼,道。

「能和您見面,自然是件好事的。」祝陰笑道,臉上像開出了花。

吃完了藥,易情倚在牆邊。風兒從檻窗紙的破洞鑽進來,有濕潤的苔蘚氣息。風颳起來時,雨也響起來了,像伽藍的風鐸,在房外的青石板上丁丁當當地跳著。祝陰收拾罷碗勺,卻仍不走,拾掇內房裡的物件,將各處拭得一塵不染。易情望見他在鏡台前坐下,用交股剪在紅紙上裁拿著小帚的掃晴人,待剪罷了,祝陰將小紙人兒系在檐下,虔誠地拜了拜,道:

「若是天晴便好了,祝某便能同師兄一塊兒去踏青……」

易情含糊地應聲,卻在心裡苦笑著嘆息。他想,晚了,他快動彈不得了。他還能看見晴天麼?

晚霞染滿窗洞,天穹如一張醺醉的臉。祝陰出了內房一趟,給他送來一碗崧菜索粉,餵他吃罷。易情有些臉紅,只覺得自己變成了廢人似的。然而確實是個廢人了,手腳皆似凍在冰里一般,一隻眼、一隻耳都沒了知覺,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啞,興許過不多久便不可吐字了。易情想,他快要死了,是麼?恐懼像一陣緊呼呼的風,灌滿心口。

祝陰一言不發,打來熱水,替他解衣拭身。月牙兒升起來了,窗外的榕葉影像飛雁一般在他身上滑過去,易情赧然地閉眼,他感到系帶被抽開,中衣滑下來,他如一條砧上之魚,等著祝陰的巾帕擦過他的軀體,替他除鱗。

祝陰埋頭擦拭他的身軀,卻忽而道:

「師兄,您撒謊了,是麼?」

易情睜開眼。祝陰的臉藏在陰影里,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。

「您動彈不得,是因為動用天書而付出了代價?」祝陰繼續道,「您為了將祝某與無為觀中人拉出天書,才落得這番模樣,是不是?」

他語氣平和,卻帶著咄咄逼人之勢。易情扭過頭,支吾道:「不……我……」

想了好一會兒,易情才訕笑道:「師弟,瞧你睜眼說的甚麼瞎話!我只是一時體虛,方才起不來榻。等我養兩日好了,便爬起來揍你臉巴子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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