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他在祖堂外編著竹枝等文公子出來,不料竟瞅見了他這主子的窘態。文公子從祖堂里走出來,兩條腿似已好了,然而卻咬著牙,臉上青紅交加,如一隻半熟不熟的柰果。
小泥巴見了他,叫道:「孬種,你來啦?」
文公子猛地停步,「你叫我甚麼?」
「我叫你孬種。那屋裡是你爹罷?瞧你那狗腿樣,又是端茶倒水,又是噓寒問暖,還給你主子瞧一對臭腳墊得夠不夠舒坦,結果還不是熱臉貼他的冷屁股?」
文公子怒極,對他低喝道:「他是我爹,我還能不孝敬他麼?」
小泥巴道:「是啊,他是你爹,可你不是他的狗奴才啊。」
「你這話說得倒輕巧,」文公子冷哼一聲,「我既是他的子嗣,生來便是要被這輩分壓一頭的。你能說出這種話,莫非你沒有爹?」
「是啊,我就是沒有爹。」小泥巴得意地道,「娘也沒有。」
文公子的臉紅而轉白,似被魚骨卡住了喉嚨,噎聲半天,還是甩袖走了。
——
鼓樂喧闐,遊人如織。
小泥巴跟在文公子與一眾侍從身後,百無聊賴地邁著步子。
滎州街市還是他熟悉的那副模樣,農婦在井邊洗著根菜泥,販夫高聲叫賣著胡蒜興蕖,冬菜罈子裡飄來濃郁醬香味兒,雞鴨喧譁著,一切都未變,只是他的心變了。如今的他心如死灰,打不起精神,提不起勁兒。
文公子的精神似也不大好,神色委頓著,脖頸、手上纏的止血的絹布愈發多了。小泥巴先前曾聽文寶珍說過,文公子每幾日需去堀室里放血,聽說那是鑄神跡定要辦的一件事。此刻他卻在惡毒地想:怎地這廝還未將血放盡,一命嗚呼?
一行人走進關帝廟裡,只見銀杏樹下坐著些臉色黧黑、鶉衣百結的乞兒。那群乞兒見了文公子,竟喜上眉梢,一個勁兒地湊上前來,舉著破碗,高叫道:「文大人,您可算來了!咱們日思夜想,總算盼到您來啦!」
文公子似也不嫌髒污,只揮手道,「你們排好隊,一個個來。」
於是乞兒們竟也乖順地列好隊,一個個走到文公子面前。文公子手中拿著一張天書紙,一手執筆。乞人們將斷筇杖、破飯缽、碎碟片遞上,文公子揮筆而寫,墨跡登時從天書紙中流溢而出,將這些破落物件化作一隻只熱氣騰騰的四色饅頭,落進乞索兒們手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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