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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摸黑回了倒座房中,下仆們皆已熟睡,鼾聲像淺淺的海浪,此起彼伏。小泥巴拾了些粱糗,抱起裹著燭陰的布包,輕聲道:「我們走。」

「走?」燭陰睜開惺忪睡眼,它的皮略長出來了些,有些發皺地貼在體表,仿佛一隻油豆腐卷。「走去哪兒?」

「天涯海角。」小泥巴說。

他抄著燭陰,負著布包,溜出倒座房。月牙尖尖的,似被天狗咬去了一大塊。他像一個即將行上獨木橋的人,忐忑不安。恍然間,他發覺自己走上了每一個離開文府的人曾走上的路。在這條路上,他仿佛望見了文寶珍和燭陰,他們也曾走過這條路,或是一去不歸,或是體無完膚。

心咚咚地跳,像是打著急促的鼓點。小泥巴責備自己,怎麼在過去的四年裡,自己像被拔了獠牙,磨了稜角,在這文府里蹉跎歲月?文府才不會是他的歸宿,只是一個羊棚,外頭逡巡著餓狼,伺機對他這頭肥羊下手。

他要去的地方是文寶珍曾告訴他的密道,跳進井裡,沿井壁上的洞爬出去,便能逃出生天。可沒跑得幾步路,一個聲音卻叫住了自己:

「喂,小孩兒,你去哪裡?」

剎那間,天旋地轉。

小泥巴腳踝一涼,忽覺眼前之景飛速流逝,直到脊背一痛,才發覺自己剛才是被人拎住了腳,飛甩出去,砸在了槐木上。沙沙落葉里,一個古怪的男人踏著月光走來,嘴突瞳圓,像一隻兇惡的大鱉。

「你想要逃走,是不是?」像鱉一樣的男人嘿嘿笑道。「好呀,你快逃罷。逃走了,我便能將你捉回來,又有新的人肉吃了!」

燭陰在懷裡躁動不安,對小泥巴叫道:「別輕舉妄動!那廝叫『清河』,曾是靈鬼官,你在他面前跑不走的!」

小泥巴忍著痛,慢慢爬起來,眼帘里映入了紵絲袍的下擺,染著斑斑點點的血跡,像開了一串梅花。不知何時,黑暗裡已走出一個儒生打扮的男人,三四十歲的模樣,雙目冷淡而無情,是家主文試燈。

「清河,別嚇著他。」文試燈淡聲道,轉身向小泥巴伸出手,道,「你這孩子,已是亥牌了,怎的還在府中跑?起來罷,我讓人送你回倒座房。」

小泥巴仿佛被無形的大石壓住,顫抖著望著男人伸出的手。月光像銀色的潮水,映亮被紅蓼掩映的小徑,他知道那是通往陰府的路,待他回了倒座房,便會被鎖在裡頭,直到被換上文公子的衣衫,在二月初二的那個夜晚被人從火神殿頂推下,死於滎州人之前。

然而他無路可逃,他本以為橫衝直撞,可將牢籠破出一個豁口,然而不想這樊籠卻套上了鐵殼,憑血肉之軀無可奈何。

「爹。」一個聲音怯怯地從一旁出來,文試燈和小泥巴同時轉過頭去,夜色里勾勒出一個單薄的身影。文公子著一件水貂皮衣,拄著青玉鳥首杖,在侍從們的擁簇下一瘸一拐地走來。文公子喘息著,神色看著不大舒爽,「不必勞您大駕,我送他回去便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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