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泥巴被無數雙手狠狠按在了地上,臉頰被沙石擦傷,然而卻始終掛著快意的笑容。
「殺了我啊!」他吼道,「如此一來,我便會抱著憎怨下黃泉,你們身上的火也永生永世不會熄,因為會有一隻叫『易情』的孤魂野鬼永遠痛恨著你們!」
——
黑暗裡立著一尊獄神皋陶像,金粉已剝落了,露出暗褐的泥土,像結痂的創口。這是一間低狹的地牢,角落裡放著只鏽蝕的狗頭鍘,散著些夾板、戒驢一類的刑具,灰塵飛舞著,像細密的螢火。
小泥巴被文府里的侍從痛揍一頓,渾身似散了架,被丟入了這地牢里。只是這地牢似正恰在火神廟下方,且因地皮薄的緣故,地上的土鼓聲皆聽得清楚。侍衛們用鐵鏈捆住了他手腳,教他不可動彈,但胸口裡藏著的燭陰卻未被發現,待人一走,小蛇便爬出來嘲弄他,道:「你這鈍頭驢,小不忍則亂大謀,你就不會學著點兒收斂些氣性麼?你想動手教訓他們,待逃出文府了還有機會。現在倒好,被捆成一隻大粽,連半點機會都摸不著啦!」
這地牢似是從文府里一路掘過來的,文府地下四通八達,似蛛網一般,因而在火神廟底下有個關人的地兒也不奇怪。小泥巴鼓著臉頰,不理燭陰的嘲弄。文府的侍婢來過幾趟,給他換上文公子常穿的捻金錦緞衣,臉上撲了白鉛粉,描了柳眉杏眼,畫得如個病癆鬼。他知道這是準備拿他做文公子的替死鬼了。
然而到二月初二還有幾日,祭壇還未備得如此之快。小泥巴聽著地牢外守著的侍從們的閒談,心裡暗暗計數著時辰。他聽侍衛們的閒談,倒也對外面發生的事知曉一二。
興許是因為他對文家積怨頗深,聽說那落在文試燈身上的寶術之焰依然未熄,連文府的道士也無可奈何,只得先貼了些水精咒在其身上,勉強鎮得那燒燎的焰苗下來。然而灼痛感依然長在,且那火燒得太猛,甚而躥過了文試燈的臉皮,將一張俊面燒得焦黑,這是斷然再不可見人了。
文試燈雖惱怒,卻也只得吩咐家丁去廟會上買了只紙面戴在臉上。那紙面是身毒的白象,是普賢菩薩的坐騎,生著六齒,可興許是帶回的僧侶傳得錯了,那廟會裡賣的皆是七齒的象面,教人笑掉大牙。帶著七齒象面的文試燈對侍衛們冷酷地道:「那叫『易情』的小子需看好,不可有什麼閃失,任其溜了。他若沒了影,你們便會沒了命!」
於是守地牢的侍從人數便翻了一番,過了些時候,小泥巴發熱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了,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所為,只覺愚蠢,恨不得給自個兒兩拳。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籠里,還有什麼生機?
「燭陰,燭陰。」小泥巴趴在地上,輕聲喚道。「你能不能悄悄爬出去,給我師父……」他想起那張由燭陰帶回來的布片,那歪歪扭扭的「字吾兒易情」的字樣,心裡長久以來的猜測暗合了榫卯。「……給我娘報信?這裡不是文府,脫了天書的桎梏,這回她能夠前來了。」
燭陰從他胸口探出腦袋,悶悶地道,「我倒也想這麼做,可這柵欄外頭早布了三重破魔咒,外面對我來說是刀山火海,我爬不出去。」
「廢物長蟲!」小泥巴怒斥,「養你千日,也用不得你一時!」
燭陰大怒,窸窸索索地在衣衫里爬動,咬他屁股。「喥頭喥腦的玩意兒!你自個兒挖坑跳進來,還全怪在老子身上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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