燭陰先前吃了一口水,難耐地憋著,如今總算可以朝天穹噴吐而出。但見那水化作綿綿雨霧,淅淅而下,將焰浪漸漸澆熄。淡煙細雨里現出一道虹蜺,直與白玉天階相接。
「終於趕上了。」小泥巴開口,打破了這寂靜。
「為什麼……你要來救我?」愣神半晌,文公子開口了,聲音有些嘶啞。「我明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……要死在今夜。」
他懷抱必死之心躍下火神殿,本以為會墜入寒冷的死亡里,卻不想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。
「誰知道?」小泥巴粗喘著,有氣無力地在法壇上攤開手腳,「興許是你還未支月例給我罷,我捨不得你這錢袋子死。」
人人皆拉長頸子去看空中的天階,故而此時倒無人理會他倆。他們在細雨里依偎著,影子相疊。
「易情,我對你做了許多有悖情理之事,你理應是恨我的。」文公子垂著眼,眸子裡盈著溶溶淚光。「你連自己的仇人也要坦然相救麼?」
小泥巴吁氣,「沒法子,誰叫我不僅善良得緊,還賤呢,竟連個拿我當狗瞧的主子都敢救。」
他見文公子眉間鬱郁,又拍了拍肩,道,「沒事兒,我不過是看玉虛仙子賞光下凡,怕今夜若有人死,會污了她們的眼。救你是順帶的事,你不必掛懷。」
文公子欲說還休,咬緊了唇。
此時那白玉階一路往下鋪延,竟到了火神廟前。眾人先前喧聲如沸,此時聲音也漸漸熄了。人人望著羅衣飄颻的仙子,屏息直眼,只等眾仙發話。仙子中走出一位,輕裾素白,如晴江夜月,這便是廣霞仙子了。
廣霞仙子從袖中取出絲帛卷展開,宣讀道:「滎州文易情,時人稱為豫州才子,文采秀美,辭章異麗,且樂善好施,頗得生民擁戴。崑崙玉虛宮欲將其擢為中天星官仙童,不知今日他可在,又是哪位?」
那聲音清冽,如泠泠新泉,潤滌心間。滎州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法壇,落在此時跪坐於其上的文公子身上。在他們眼裡,文公子平素矜貧救厄,他應得這一美差。
「找你的,去罷。」
小泥巴將文公子扶起,推了一把他的肩頭。文公子跌跌撞撞地向白玉天階行了兩步,又懵然回首,神色可憐極了,像一隻落水小狗,支吾道:「不,你才是……易情。」
「我不稀罕這神跡,你流血十數年,定是盼著今夜罷?所以這神跡是你的。」小泥巴將燙傷的手背在腦後,向他吊兒郎當地嘻嘻笑,「我就待在人間,再勤勉些,爭取早日上去做你的小廝兒。」
「可我的神跡是偷來的。」文公子聲音發顫,「易情,你也知道的,我辭采平平,捉筆也寫不出幾個字兒。我竊了你的文章,說是我揮筆而就的。是你成就了我的美名,所以應是你來上天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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