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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起雲蒸,景霄天上玄雲重重,漆黑一片,宛若深淵。他向上躍去,如一滴水歸入淵海。那縷痴纏的清風托住了他,將他送往更高處。

那一刻,他如浴火而出,脫離了一切桎梏。

——

文堅在天磴的另一頭跪坐下來。

他借著流風,飛越了天磴的斷口。那風兒在他落地之後便散了,無形無蹤。於是他更覺悲慟,那定是小泥巴為他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。那廝哪怕死了,也還惦記著他。

文堅垂首,在天磴上坐下。在那之後,他會在天磴上度過極艱險的一段年歲,甚而不成人形,故而不急一時。他撕了雲片,揉捏作小人兒的形狀,將小泥巴的魂心碎末小心地盛進雲片小人的腔子裡,並畫了個淨心神咒陣,以攝小人的胎光、爽靈、幽精三魂。然而不過一瞬,那雲片小人便支離破碎。

文堅方才想起祿神所言,小泥巴魂心已破,為常人之軀所不容,沒了手腳,只可作螻蟲。文堅在心裡恨恨地唾了三神,從懷裡取出手巾,小心地攤開,一條小赤蛇正躺於其中。

這是燭龍的屍首。燭龍失了魂心,小泥巴缺了可容身的軀體。他們皆失去了身軀與魂神的一半,但正恰可以合為一體。文堅一咬牙,將小泥巴的魂心納入燭龍口中。一時間,光芒如晨星升起,二者合而為一,又瞬息沒了動靜。

燭龍的口中漸有了吐息,肚腹微微起伏,只是仍長眠不醒。小泥巴本就有燭陰寶術,與這身軀猶如榫卯般契合。見小蛇睡得香甜,文堅鬆了口氣。

他將小蛇放進袖袋裡,繼續艱難地跋涉起了天磴。他漫漫地想著,他現在是易情了,橫奪了小泥巴的名兒。那要叫這小蛇甚麼名字好呢?忽然間,他想起他們回無為觀時用過的假名。

「我會步月登雲,帶你直上天頂。」文堅輕輕撫著小蛇,喚它的新名字。

「……祝陰。」

文堅開始重行天磴,因這回只有他孤身一人,旅途格外漫長難捱。在天磴之上,他行邁靡靡,遭驟風急雨,受刀鋸之痛。雲如急水,上行如以肉身游過津渡。他皮開肉卷,渾身披創,似遭千刀萬剮,漸漸變作一個血人。

為過天關,他拋擲了鼻嗅、手指與左眼,身體愈發殘缺。天頂沒有光,烏雲後仿佛只藏著荒涼與絕望,然而他步履不停。

日暉明滅,涼月紛紛,天磴上愈來愈暗,他像走進了一片黑夜。九野陰冷,飛灰飄散,如同一場寂寞的小雪。在石磴上,文堅忽而看到了一道斑駁的刻痕,不知是由誰親手刻就。寫的是一句話:

「孤舟泳海,弱羽憑天,銜石填溟,倚杖追日,可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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