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一聲冷喝宛若援桴猛擊,重重撞在那肥胖質人心頭。質人顫了半晌,眼前的這青年雖看不出官階,卻有種天成的威勢。質人的滿腹氣勢頓時消解,於是慌忙吩咐隨行的仙山吏道:「快、快,把人都攆下來!」
片刻後,輿隸們自騾車上被攆下,東倒西歪地站在一塊兒。方驚愚和閽人們走過去,一個個查驗,其中沒有和那「閻摩羅王」相仿之人。「走肉」們的手腳細得如柴火棍,在寒風裡打戰,神情可憐極了。方驚愚看著他們,臉上恬然無波。
那肥滾滾的質人又搓著手湊過來了,媚笑著道:「大人,查得差不多了罷?仙山衛大人要人要得急,咱們可沒法在這裡遲延時辰……」
「是哪位仙山衛要的人?」方驚愚忽問道。
「是……是玉雞衛大人。」
方驚愚眉頭緊蹙,玉雞衛在仙山衛中位居第二,是個威震寰宇的人物,憑自己一介螻蟻,確是極難與其抗衡。但他仍不死心,轉頭走向騾車,執綏躍上。
撥了撥干松松的草堆,他忽看見草堆里露出一角蒲蓆。方驚愚回頭叫來質人,問道:「這是什麼?」
質人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驚恐,他不住地用絹巾揩抹著汗,抿口不言。
方驚愚叫來幾位門吏,將草堆撥開,露出一卷帶血的蒲蓆。用刀劃開束著蒲蓆的繩子,一個血淋淋的人影滾了出來。
「說,這是怎麼回事?」方驚愚斜睨質人一眼,口氣猶墜冰窟。
他蹲下來,用刀鞘撥弄那鮮血淋漓的人影,那是個遍體鱗傷、手腳被縛的青年,胸口微微起伏著,似還有氣。青年被血髒污了面龐,看不清容顏,會是先前與他交手的那位「閻魔羅王」麼?
質人汗出如漿,在一旁訕笑道:「這、這是一位不聽咱們管教的逃奴,性子劣了些,三番二次抗命。咱們不得已,方才對他上了些刑。別看他傷得似重,其實不過僅些皮肉傷,過幾日便好……」
「那為何用蒲蓆裹了他,將他藏身此地?」
「唉,這不是怕污了諸位大人的眼麼?他若是待在下層,那血會污了車板,同與隸們悶在一塊兒,定準會發臭,又易生疫病!」質人冷汗涔涔,討好地笑道。
方驚愚悶聲不響,將那人翻過身來。他想起先前他與「閻魔羅王」的幾度交鋒,只要看看此人肩頭是否有劍創,就能辨別這人是否是自己要找的那個魔頭。
他用刀鞘挑開這人衣襟,卻眼瞳一縮。胸前被馬箠留下的傷口縱橫,肩頭皮肉幾近被打爛,看不出是否留有劍創。那質人打著顫,還欲開口,緇衣青年卻已站起身,清清冷冷地問道:
「你們這一車奴僕要多少錢?」
「什、什麼?」
方驚愚道:「我來出錢,將你們這一車與隸買下來。」
與隸們遲鈍的眼裡忽而泛出蒙蒙亮的光,他們面面相覷。一旁看著的白草關門吏們皆暗自苦笑,方驚愚這小子又善心大作了。瞧他那一疊疊補丁的披風,便知這廝手裡從無餘俸,微薄的薪俸都拿去辦了善事。
「大人,這、這可是玉雞衛大人要的『走肉』,他老人家不日便至,醉春園正愁煩沒人伺候他呢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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