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府上那賤婢就是個沒眼色的東西!她傍著你們鄭家這段枯木,哪似飛上咱們家這高枝好?本少爺要她跟了我,她卻抵死不從,真是瞎了眼了!」陶少爺惡狠狠地道,「是了,是了,反正是位沒眼力見的賤奴,當日便該剜了她那招子!」
鄭得利渾身顫抖,他想起小鳳那抽噎而愁苦的面龐。他同她朝夕相處了十數年,只見過她溫柔和順的模樣。哪怕是為自己捱鞭時,她也不曾在自己面前落過一滴淚豆子,此時的他怎能甘為順奴?怒火燒燙了他的胸膛,他大吼一聲,像一頭紅了眼的獅子,猛撲上去,揮拳打向陶少爺。
伴當們圍過來,拳腳似狂風驟雨一般落在他身上。劇痛自四肢百骸傳來,鄭得利幾乎昏厥過去。那陶少爺更是惱羞成怒,從地上拾起一塊尖利石子,便往鄭得利頭上狠狠扎去!
莫非自己往後只能過上暗無天日的生活,永世不得在陶少爺腳下翻身?
絕望之中,鄭得利閉上雙眼。然而忽有一道尖嘯破空而過,像悽厲的鳶唳。
黑影自遠方急躥而來,狠狠撞在陶少爺的背上!陶少爺當即慘叫一聲,軟倒下去。
鄭得利麵皮失色,定睛一看,那擊中陶少爺的卻是一枚羽箭,箭頭磨得圓鈍,卻也入了肉。他打了個激靈,慌忙抬頭往箭來之處望去。遠遠的,他望見在一片連綿的灰瓦檐間,方家小院裡栽的梧桐樹冒了個尖兒,樹頂上髣髴有個芝麻大小的人影。
鄭得利當即大駭,再一看陶少爺中箭之處,不偏不倚,正是腎俞穴。此處離那小院有百餘丈,連蓬萊騎隊中膂力最勁的弓手也只能發出堪及半程的羽箭,可那兇犯卻不同,即便百丈開外,依然雙眼如隼,射一小小要穴如信手拈來!
此時只聽得一串含含糊糊的呻吟,鄭得利低頭望去,卻見陶少爺口吐白沫,已昏厥不醒。而一股惡臭自其身下傳來,原來是中了那要穴之後,陶少爺下身屎尿橫流。那被押在方家小院中的兇犯這回下了狠手,陶少爺往後定會半身不遂,往後連自己的腿腳都使喚不得。
與此同時,方家小院中。
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:「喂,楚長工,你去哪了?」
楚狂正攀在梧桐樹頂,手裡擒著一把竹弓。這弓是他自方驚愚廂房裡翻出來的,用細布珍重地包著,用的材料卻是簡劣的竹木牛筋。那一箭若非出自楚狂之手,絕無可能飛得那般遠。
他攀著樹皮滑落下來,將竹弓藏在身後,猴著身子。紅衣少女正叉腰站在院中,見了他後叫道,「長工,你為何上樹去?是想逃麼?」
楚狂早有準備,從枝上取下一隻椶櫚葉編的蟈蟈籠,嘿嘿笑道,「我在尋能編籠子的草葉呢,要夠到鄰舍逾牆的栟櫚只能上樹。」
小椒也是個沒心計的女孩兒,見了蟈蟈籠,眼前一亮,捧了草籠,大呼小叫,愛不釋手。過了一會,她道,「不成,你不許這般調皮,扎嘴葫蘆說啦,你在家時只得在房裡悶著,跟我回屋裡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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