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著麻布直裙的農婦正在田裡鋤草,年紀約莫五六十歲,她直起身子,卻見一匹瘦馬停於屋前。自馬上躍下一個瘦骨如柴的小老頭,佝背如猿,卻著一身華貴的直領繚綾衣,背負褡褳,腰懸一枚大如巨栗的靺鞨玉。
見了那玉飾,農婦震悚不已,身子抖得如擱淺的魚兒,放了钁頭,在淺水裡下拜。「見過仙山衛大人,見過仙山衛大人……」
小老頭哈哈一笑,上前扶她起身,「起來罷,不必拘禮,我不過來此地閒晃,解解乏罷了。」農婦抖抖索索,慌忙延請他進屋,燒水泡了荈本茶,潷了茶滓,垂手侍立一旁。靺鞨衛環望四周,但見這屋子雖是竹編門、燒土塊鋪地,甚是簡陋,卻整潔無塵,屋裡一套紅酸枝木椅凳雖常見,然而木質緊實,也要費好些價錢,足見這戶人家已不愁飢苦,有了些家實。
於是靺鞨衛吃了一口茶,笑容可掬地問:「我聽聞你往時曾在琅玕衛家做過工,是麼?」
那農婦聽了此話,神色大變,看了她那神態,靺鞨衛心裡的疑惑反得了證實,遂抱著手笑道:「是琅玕衛方老弟給你下了封口令麼?不打緊,我同方老弟相厚,常說私話,你照實答便是了。」
農婦只是瑟縮著搖頭,於是靺鞨衛嘆了口氣,解下背上褡褳,往木桌上重重一放。鬆了袋口,燦燦生光的碎金流了出來。「我瞧你雖能吃個飽飯,然而家中甚是樸陋,拿了這些子兒罷,給你們家修間能擋風避雨的大房子,你也不必在田裡鋤草了,往後便舒舒坦坦度日罷。」
金光映亮了農婦的雙眼,她喉頭滾動,半晌無言。靺鞨衛又道,「怕這金子咬手麼?方老弟嘴巴同鱉殼一般,不會吐字。你放心,我不會漏泄一分一毫關於你的事,問罷幾句話後便走。還是說——」
小老頭猛然睜眼,他嘴角笑得彎似月牙,眼光卻冷冽如刀。
「你想抗靺鞨衛的命?」
剎那間,殺氣如朔風席捲一室,農婦雙膝似被抽了骨頭,軟軟跪下。她磕頭如搗蒜:「不敢,不敢!」
靺鞨衛斂了氣勢,笑逐顏開,「好,好,那便坐下來罷,咱們慢慢敘茶。」農婦戰慄著起身,在他對面的長凳上坐下,靺鞨衛問:「你曾在方府幫工,是麼?」
「說是幫工,卻也不是。奴婢曾是穩婆,十餘年前在鄉里小有名氣,那時琅玕衛大人府上夫人待產,便教奴婢去瞧看著些。後來等公子呱呱墜地後,琅玕衛大人予了一筆銀子,奴婢便到此地立屋安居了。」
「不接著做穩婆了麼?」
農婦目光躲閃,「銀子也賺夠了,便沒那心思在外謀生意了。何況奴婢往時曾在接生時失了手,有戶人家的小孩兒倒生,後來母子皆沒保住,那戶人家怨氣衝天,要尋奴婢索命哩!為了避嫌,奴婢便到這處來了。」
撒謊。靺鞨衛一眼便望出她神色里的侷促。琅玕衛怎會尋一個曾敗事過的穩婆來接生?然而他並未拆穿,只是笑問道,「當時接的那孩兒如何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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