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腿像被牽了絲線般,他不由自主地走上了石階。推開門頁,卻見房內竹紋帷簾已然掛起,變得潔淨敞亮。八步床上的紗簾也已掀開,一個男人坐在其上,身形瘦削了些,然而一身玉色襴袍卻齊整潔淨。琅玕衛仍如十年前一般氣宇軒昂,目若寒星,雖添了些皺紋,卻依然帶著如山威勢。
方驚愚怔怔地望著爹。這哪兒是一個瘋症之人會有的模樣?九年前,他見慣了爹歇斯底里、狂亂智昏的模樣,而今一見這冷靜自若的男人,卻覺恍如隔世了。
琅玕衛道:「時候到了。方家盡心竭力,終是等到了這一日。」
男人自身邊拿起一柄劍,蟒皮裹黑檀木鞘,劍刃光白如雪。正是他平素極為珍重的白帝賜劍、方家的鎮宅之寶——「含光」。
突然間,琅玕衛搖搖晃晃地站起。方驚愚下意識地要跪落在地,卻不想他卻撲通一聲,率先下拜。然而那兩手遞高,捧著含光劍,送到他面前。琅玕衛垂首,恭敬道:
「這是先帝的賜劍『含光』,方家代管許久,如今應物歸原主,請殿下接劍。」
一股奇異的戰慄自腳底湧起,方驚愚微微搖著頭,愣怔怔道:「殿……殿下?」
為何爹要這樣叫他?他忽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「二十三年前,天符衛來到敝府,將龍裔託付予在下。」
琅玕衛說。
「您正是——白帝姬摯之子。」
男人的口氣平靜從容,每一個字里都仿佛蘊藏著極大的力量。他畢恭畢敬地跪在方驚愚面前,便似覲見君王的臣子。然而方驚愚便似頭頂炸了個響雷,渾身發顫。
他不相信,他不願相信。他在方府度過了暗無天日的十餘年,連僕役們都拿他踢打輕賤,什麼白帝遺孤?他才不是金枝花萼,而是地下若蟲。
「可……可是,白帝遺孤……不是憫聖哥麼!」
「二十三年前的一個雨夜,天符衛帶著一個孩子來到方府,那便是殿下。當日拙荊恰也在分娩,得了一個男孩兒,於是在下便對外宣稱方家有兩個孩子降誕。」琅玕衛沉聲道,「在下也是自那一刻起,便委決要不惜一切代價,全力保住殿下。」
方驚愚心中如有鯨波鼉浪翻湧,久久不能平靜。他失了態,雙目猛睜,兩眼布滿鮮紅血絲,幾乎是嘶吼著道:「既然如此,那為何要這樣待我?為何要我在府里過著牲口似的日子,任人踐踏凌逼!」
「為了保全殿下的性命。琅玕衛揚名在外,自有不少眼目盯著方府。加之在下是先帝的忠臣,仙山衛若發覺殿下不在蓬萊仙宮中,定會先疑心到在下的頭上。為不引起外人注意,只得對殿下涼薄以待,委屈您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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