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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曉星映日

才自一個夢境中脫身,他又很快墜入了另一個夢。

在這夢裡,他再度回到了九年前。涼風透過蒲蓆落在他的身體上,針扎一樣的疼。

他感到有人扛起了那包裹著自己髒污身體的蒲蓆,不知過了許久,他被粗鹵地拋在死人堆里。惡臭撲面而來,蚊蠅聲不絕於耳。

他聽見有人在說話,說話的人似是地肺山駐帳的軍士之一,聲音因緊張而磕磕巴巴:「把、把這人丟在這兒……真的成麼?我聽聞他是先帝之子……」

「先帝之子如今也不過是狗彘不如的賤隸!」另一人道,「這人腦門上穿了個洞,哪兒還活得了?況且有玉雞衛大人在,咱們也只是拾撿屍首的人,聖上不會治咱們的罪。」

「走罷,走罷。別在這死人堆久留,怪晦氣的。」軍士說道,一口啐在蒲蓆之上。

聲音遠去,他也漸漸昏仆過去。他頭上一陣劇痛,感到自己而今確是日薄西山了,恐怕過不多時便會喪命於此。這是一個棄置屍首的死人坑,腐臭沖天。他忽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人,只隱約記得自己曾手握一根羽箭,將鏃頭刺進腦門。人人皆以為他受了這樣重的傷勢,哪怕是神醫也已無力回天,便將他棄之於野。痛楚像一條蟲一般破開腦殼,在他身軀里鑽來鑽去。

他昏迷不省了許久,朦朧間感到似有人將蒲蓆撥開,將他抱起,不知是帶到了何處。

那帶走他的人剪開凝結著血塊的衣衫,用溫水拭淨他的肌膚,敷了藥膏,又用酒水煎了石辣椒,餵他服下。然而他傷勢畢竟沉重,很快發起不退的高燒,眼看著命懸一線了,那照料他的人才輕輕嘆息一聲:

「雖不想用這藥,如今也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。」

他感到齒關被撬開,黏稠的水液灌入口中。他艱難地撐開一線眼皮,只見一個披斗篷的人影立在身前。那人頭戴風帽,戴一鎏金銀覆面,其上鏨鴻鵠紋,聲音溫和安舒,宛若流泉。再一望那人手裡的土陶碗,其中滿盛藥湯,是漆黑的顏色,其中浮著些古怪肉片。奇的是,那藥湯一下肚,頭上的痛楚減輕了些,他也有了氣力說話。於是他問道:

「你是……誰?」

那戴銀面的人道:「我是救你的人,你若感我恩情,倒可稱我作『師父』。」

他吃力地轉動眼珠,望見了晦暗而皴皺的山壁,原來他正置身洞穴之中。只是這洞裡有床榻、鍋灶,倒像個與世隔絕之處。

「我……死了麼?」

「本是要死的,但因有這藥的緣故,倒也能教你存得一息。」

「這是什麼藥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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