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出神間,她忽見女子仰起頭來,目光在人群里逡巡,突然間像鏃頭中了箭垛一般死死釘在她身上。
「是她!」女子忽而伸手指向司晨,「我同她盜舟出逃,可遇上了風海流,她並未成行,又回到了這裡……她便是主使!」
司晨大驚失色,她不過是一經行此地的路人,怎就平白背上了黑禍?她叫道:「胡說!我連話都沒同你講過!」
那女人搗蒜一般向仙山吏們磕頭,「官爺,官爺,您千萬信我,那便是主使!」
女人是想栽贓到自己身上,好教仙山吏們無暇出海去追她孩兒。司晨忽想明白了,粗著脖子爭辯,可落在身上的懷疑目光卻愈來愈多。有人悄悄地叫一聲「殃星」,結果這論議聲便同瘟疫一般,頃刻便蔓延開來。
無人會為一個殃星辯解,仙山吏們也樂得拿下一匹替罪羊。司晨被揪住頭髮,拽倒在地。棍棒雹子一般砸下來,將她打得鼻青眼腫。懷裡藏的荷包掉落在地,仙山吏將其拾起,掂了掂,咧一口白厲厲的牙,笑道:「這小喪門星倒有些家實!」
「還給我!」司晨像被蛇咬到一般,猛地跳起來,但又很快被打落在仙山吏們的腳下。劇痛從四體百骸傳來,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仙山吏們將她的血汗錢奪走。
那不僅是她數年來不敢淫慢、起早貪黑掙下的銅板,更是她往後能走脫瀛洲的希望!
然而身上痛得厲害,待她爬起來時,那攫走她希望的仙山吏已再無影蹤了。他們早知她不過是被誣陷之人,卻也乘機揩淨她的油水。仙山吏們架走了那女人,入牢中再行熬審,而司晨再度囊空如洗,那三十年的苦役也再度從頭算計。
卒風暴雨里,浮橋搖搖曳曳。司晨站在橋頭,渾身水漉,如一隻孤魂野鬼。
她焭焭無依,再度一無所有。這時的她凝望著漆黑的溟海,只覺其似一口巨大的棺柩,仿佛要將自己吸進去,打上子孫釘一般。那浪聲則像嘁嘁喳喳的叫聲,一疊疊地叫著:「殃星!」她感到疲累,她想死了,活著又有甚生趣?
若說她對人世間有甚留戀的事物,那便是火了。
打生下來起,她便沒能烤過幾次火。瀛洲少樹,柴薪昂貴。她喜歡嗅著棗枝的燃煙,喜歡那從死木里迸發的光和熱。能在火邊睡覺的時日,是她一年裡最快活的時光。
司晨垂著腦袋,正要投水自盡,眼角卻瞥得一抹白生生的影子飄來。那影子在溟海里浮浮沉沉,碎瓷片似的,格外惹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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