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自那日以後,一個傳聞忽在瀛洲間流傳開來。
有愛好殘虐輿隸的世家公子哥兒突而失蹤,再度出現時,人們自茅圈裡發現了他烏蠅亂飛的屍體,而頭顱被齊整擺在鞠球堆中。過不幾日,又有人發現素來橫行害命的水匪被吊在太平籃中,身子被魚啃去大半。魚肉鄉里的顯貴、子錢家和喇唬紛紛遭害,輕則殘,重則死。每每事發,屍首邊皆能尋到一支箭,上刻赤箭花。似有一個影子在瀛洲眾神出鬼沒,按強助弱。黎苗口口相傳,赤箭花乃閻王之徵,這樁樁件件的案子是由閻王做下。瀛洲雖無天子可主持公道,但有陰府的閻摩羅王幫他們裁斷,在閻王面前,善惡分明,人人平允。若遇橫不講理之事,向北面叩首頓首,呼其名號,便能求得閻摩羅王現身,懲惡揚善。
更有人道,那閻王有一隻赤紅如血的妖瞳。玉玦衛的標下與青玉膏宮兵士接鋒,深陷險境之時,曾得幾次「閻摩羅王」出手相援。傳聞他眼力穿天,每一箭皆不落空。
雷澤營軍士自然也聽到了這傳聞。在船里撞見楚狂時,眼見他那亂發下時而露出的重瞳,不禁張口結舌,不知何時起不再叫他「賊配軍」,而是訕訕叫一聲:「阿楚。」
楚狂也總是平淡地應一聲,回到艉樓里用手袱子擦去弓干灰塵。
幾枚育遺鳥羽箭放在他身邊,箭筈上刻著艷紅的赤箭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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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月如電抹,光陰如箭流,不知覺間已過數年,言信如抽穗稻子一般,漸而拔高長開,雷澤營行伍被其整飭得鐵律分明,同青玉膏宮也有了一戰之力,而楚狂也慢慢得了他們接納。
數年的時日裡,他箭藝進展,常佻身飛鏃,數度自黃泉邊救下雷澤營兵丁。兵丁們而今見了他,已會熱情招呼他吃酒,雖講一二句葷話,倒也只將他看作弟兄。「閻摩羅王」的傳聞早播撒開去,如一個鬼魅的影子踞在青玉膏宮軍士的心頭。
這時雷澤營與青玉膏宮兩處的戰釁起得愈發頻仍了,兩邊皆有預感,往後將會爆發一場山崩海嘯似的衝突。同時一個可怖的流言似長了翅膀,在軍吏間飛傳。
那便是——瀛洲之主玉雞衛要對他們大行圍剿了。
玉雞衛也並非時時在瀛洲,時而受命於昌意帝,於地肺山駐紮,或伴於天子身畔,盡衛守職分。過去的數年,因他常在蓬萊,便無暇去顧瀛洲瑣務,然而現今他終於有閒心要對雷澤營下手了。
似有烏雲罩在雷澤營兵丁們的頭頂。在戰火將燃的前幾日,他們圍坐火邊,一杯接一杯地吃酒,悶聲不響。
「連玉玦衛也亡故了……」不知是誰輕嘆一聲,於是頃刻間,眾人更發蔫頭耷腦,誰都知曉與玉雞衛對壘,十之八九是有去無回。
有人道:「不打緊的,還有言信在呢。」
「可若言信也身故,還有誰能支持起雷澤營?」另一人問。人人面面相覷,面帶愁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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