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父曾帶他逃出生天,而今他該帶師父回歸故里了。
銀面人只是笑而不語,依然闔著眼,然而神色恬適了許多,仿佛此刻便乘在輕舟上曳曳搖搖似的。
「好,我和你走。」他最後道。
楚狂喜不自勝,緊忙搜羅起船中兵刃,要突破重圍,他得先有一把弓。可師父用的弓已斷裂,且碎片甚細,極難修補。而蓬船多是草而無木,他要如何造弓干?
他拆了蓬草,捆在腕上細細結成繩線,這便能做弓弦了。雖說獸筋最好,這草繩哪有甚彈性?然而弓干畢竟沒著落,他火急火燎,只願海上漂一枚浮木來,或是自己能發狠鳧水到青玉膏宮的船上,拆他一枚船板下來做弓。正胡思亂想之際,他卻聽得一通劇烈咳嗽,急忙過去一看,卻見銀面人白紙樣的臉色,出氣多進氣少了。
「師父……師父!」楚狂急忙伏在他耳邊喊,「您再撐一會兒,我帶您殺出去!」
肋骨隱隱作痛,他的折瘍還未好,然而此時他將傷痛拋諸腦後,緊緊捉住師父的手。
師父笑了,那笑容濛濛朧朧,好似將化的春冰一般,有一觸即破的況味。楚狂方要去扶他,他忽道,「造弓的材料……還是有的。」
「這兒沒有木片,也無角筋,我要怎樣造?」楚狂說,腦中忽而靈光一現,「是了,用鯨骨造,是麼?我去獵一頭鯨來!」
但他望一眼手裡的小金刀,也知這是痴人說夢。常人單槍匹馬,怎能獵鯨?何況他也有傷在身,走動尚且吃力,便是其餘大魚,他也絕非能手到擒來。師父笑道:「不必用魚骨。」
楚狂回頭望著師父,心裡劇顫,因為他聽見師父道:
「用人骨。」
楚狂怔怔地站著。這時天色向晚,彤雲里裂出一片夕光,血一樣地塗在蓬船上。風揚起殘簾,將他渾身吹得發涼。師父道:「我壽限早至,但因服了許多『仙饌』,得其淬鍊,而今有一身銅筋鐵骨。這骨若要做弓,也是上好弓材。」
一時間,楚狂震心駭膽。
一股劇烈的昏脹感襲來,仿佛天地皆圍著他旋繞。一剎間,海濤聲、雨聲,盡皆熄滅,唯有心音在腔膛里大行鼓譟。他緩緩搖頭,哽咽道:「師父,您說笑的罷?」
「不是說笑。你曉得『血餌鎖』麼?那是用人骨所做的鎖,唯本人及其宗親之血可開。我也曾制過幾回血餌鎖,斷臂削骨,爾後服『仙饌』以使殘軀復生。」銀面人笑道,「只不過這次應是最後一回。」
「您別誑我了!我去獵鯨,用鯨骨作弓!待我想法子尋來標槍……」
師父打斷他:「楚狂,我說過,你不必太束手束腳,你要將自己當做一頭無所畏懼、可衝破牢檻的野獸。循例守舊是殺不得玉雞衛的,我便是一個教訓。」楚狂只是連連搖頭,身子抖得似風中枯葉。師父又微笑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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