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狂醒來時,天已似塗墨一般黑。
他頭痛欲裂,只覺自己要想起什麼來似的,腦海里盡爍動著些不曾見過的圖景。
然而脖頸上更痛,他摸摸頸項,摸出那兒留著火辣辣的指印。這時他記起是方驚愚扼昏了自己,氣不打一處來,想要下榻,又發覺腕上縛著鐵鏈。
「入他娘的!」楚狂暴跳如雷,但畢竟身體虛弱,掙扎不開,只得拿牙啃啃鐵鏈子。
不知過了許久,方驚愚入艙室來了,只見楚狂在大啃鐵鏈,嘴角、腕上卻都破皮流血,立時上前一步按住他,「你在作甚?」楚狂見了他,破口大罵:「你這賊狗才,還不快鬆開我?」
方驚愚不想楚狂竟醒得這般快,本想悄悄行事,如今便也只得與其再多說兩句。他也不解開鐵鏈,只將一柄山胡桃木弓和一捆金僕姑放在離榻極遠的月牙桌上,道:「我仔細一想,還是將這些留予你罷。過幾日我去見玉雞衛,你便在此靜養。等時候到了,『騾子』會來解開你的拘縛,屆時你便同得利、小椒一齊乘隙自青玉膏山離開瀛洲。往後的路,你們多保重。」
「這是……金僕姑?你怎樣拿到手的?」楚狂的目光落在箭上,顯是吃了一驚,可現今他更關切方驚愚話中所提及的另一事。他掙動起來,橫眉怒目,「賊咬蟲,這麼愛自尋亡化,怎麼不在娘胎里就拿臍帶絞死自個兒?」
他掙扎得厲害,床榻幾乎要散架,方驚愚過來狠命拶著他。不過片晌,只見他身上創痛發作,動作漸弱,眼裡沕沕茫茫,一隻黕黑眸子、一隻重瞳,水潤的烏石瑪瑙似的,閔閔可憐。
「為什麼你不願聽我的話?都走到瀛洲了,我還會害你麼?」楚狂顫聲道,齒關緊咬,「你也懂象戲。咱們現今是哪怕棄車也要保帥,只要你一聲令下,人人都會為你入死出生。你若在這裡折了性命,咱們就是全盤皆輸了。」
「我不這樣想。我本就不是帥,只是同你們一起奮身陷陣的卒子。」方驚愚垂眼看他,「四日後,我會擎旗去往青玉膏宮,由我來打頭陣。」
「你這是有勇無謀!」
「你才是膽小如鼷。」
「那你有甚撒手鐧?」
方驚愚道:「沒甚撒手鐧,此舉不過是為了激起瀛洲義軍鬥志,讓他們放手再搏一回。若說我有甚後招的話,便是此物了。」他拿出一隻火鐮袋,裡頭裝滿了大源道教主予的肉片,因原來的那隻豬皮口袋太重,不好攜帶,他便取了其中一些肉片另盛了一袋。楚狂見了那肉片,立時色變,發狂似的掙動:
「死油嘴,你竟敢用那東西!」
「你都用了幾回了,我有甚不敢用的?雖然服之有性命之憂,可若憑此能讓武藝大有進益,殺得了玉雞衛,這點代價也是值當的。」
楚狂大怒,對他拳腳相加,然而都被方驚愚輕易攔下。鬧了一遭後,楚狂不講話了,躺在榻上,茫然地望著艙頂,神色脆弱,如一隻將碎的瓷人兒般。方驚愚才想離開,卻見楚狂伸出手來,卻不是要痛毆自己,而是攬住了他的脖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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