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天上忽綻開一朵巨大的煙花,其中千朵萬朵,明麗璨亮,梨花、杏花、桃花吐蕊一般,仿佛藏著一個萬紫千紅的春日。楚狂忽感到唇上一陣溫熱,是方驚愚當眾低下頭,吻住了他。
這個吻溫柔綿長,仿佛能將一切傷痕撫平。這時什麼禮義、倫常皆不管用了,萬事萬物都靜了,風也不冷了,仿佛世界就此支離破碎,惟這暖意是實在的。在雷澤營里比試投壺時,方驚愚曾落後他一籌,被他親熱了一回,卻極不情願。可此時這素來心高氣傲的人兒卻甘願當一回輸家,同自己唇齒交纏。
人群里靜謐了一瞬,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哄鬧聲。在這喧闐人聲里,方驚愚緊抱著楚狂,臉色赤紅。二人久久相擁,仿佛辰光就此凝滯,千載百世,始終如一。
一旁的軍士們起鬨:「再吃一個嘴巴,吃一個!」
「白頭偕老!百年好合!」
方驚愚忿忿地抬眼瞪他們,冷聲道:「誰再敢聚在這裡看的,我削他們的職!」
哄鬧聲里,楚狂許久才回過神來,笑道:「殿下可真是豁出去了,竟敢當眾宣淫麼?」方驚愚臉皮發燙,抱著他不動,仿佛也變作了一隻縮頸烏龜。楚狂見他羞赧,頑心大起,也不苦悶了,又道:「不打緊的,只是吃個嘴皮子罷了,其餘更厲害的事,早就做過了。殿下的清白也被我玷污了。」
方驚愚臉皮薄,只能鴕鳥似的將頭埋在他頸窩裡。軍士們一鬨而散,然而四周依舊暄暖,拋叉敲鑼,扛旗舞棍,廟會一般。
煙花接連不斷地在他們頭頂盛放,好似星辰轉斗,錦簇花團。這時方驚愚忽感到額上一溫,原來是楚狂將頭抵了過來。
煙花之下,他們四目相接。楚狂臉上仍掛著淚痕,可笑容卻似暖若春風。瀛洲的雨歇了,他心裡的雨也漸漸停息。他說:「只要主子莫嫌棄我便好,不管去何處,我都會替你牽馬墜鐙的。」
「嫌棄也沒用。好端端一個人,會因我嫌棄便改了性子麼。我這下算是將你哄好了麼?」方驚愚說,然而臉上臊紅,目光也閃躲。楚狂道:「我是好了,可不想殿下卻羞怕起來,怕是這回要我哄殿下了。」
方驚愚悶聲不響,這時忽覺臉頰被捧起,一個吻落在嘴角,熱意烙在肌膚上,久久不散。
他吃了一驚,抬起頭,楚狂卻緊緊回抱住了他。他望見楚狂發紅的耳尖,原來不是獨他一人在發窘。
煙花一朵接一朵,次第盛開,金線銀針織滿天穹,世界明明暗暗,楚狂在他耳邊呢喃:「殿下,我會和你一起走的。去方壺、岱輿和員嶠,一直走到歸墟。我們並肩偕行,形影不離。在被折磨的這些年來,我一直想尋死,可見了如今的殿下,我又有了活下去的膽氣。」
方驚愚沉默著,擁緊了他。耳畔的聲音很輕、很細,像一羽鴻毛拂在心尖,卻又仿佛帶著千鈞之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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