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榻邊坐了片晌,倦意忽而湧上來,方驚愚猶豫一瞬,還是爬上床榻,鑽進衾被中,輕輕攬住楚狂,低聲叫道:「哥。」
楚狂沒醒轉,眼睫低垂著,頰兒蒼白,像將融的春冰。方驚愚閉上眼,又叫了一聲:「憫聖哥。」這幾個字眼在舌尖百轉千回,溫柔繾綣。輕輕摟住楚狂,只覺他一身稜稜瘦骨,有些硌手,又忽覺自己像在自欺欺人,在尋一個過去的影子。於是方驚愚輕嘆一聲,再不多想。二人依偎著入眠,一如多年以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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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古剎里歇憩了幾日,方驚愚得閒時便去林中打獵。他磨好尖石,削一柄木劍,獵些野兔、山貓,獸筋留來揉弦,又做出一柄小弓來。有時他涉水采荇菜嫩莖,擇蕨菜葉芽,倒也不致教兩人枵腹。
那古怪老尼日日給他們送藥,方驚愚不想總敲鐵骨與她換藥,有時送她些山鶉、兔子,她也照收,只是不要肉,僅要骨頭,其餘的血淋淋地丟回給方驚愚,惹得方驚愚更覺奇怪。
這一日楚狂吃了那烏漆墨黑的藥,精神好了些,雖仍燒得厲害,挨在榻邊,有氣無力地同方驚愚道:
「殿下,這究竟是什麼地方?」
「你問我,我當問誰去?」方驚愚面無表情地在一旁削劍,「這地兒鳥不生蛋的,也不知是不是方壺,還有一群奇離古怪的和尚。」
「若我仍好轉不起來,你便丟下我走罷。」
楚狂說。方驚愚下意識地道:「胡說八道,我是會做出這樣的事的人麼?」然而扭頭一看,卻見楚狂微笑著倚坐在榻邊,那笑容虛弱薄脆,一觸即裂似的,方驚愚反而怔住了。楚狂素來是咋咋呼呼,瘋勁兒盡顯的,如今嫻靜下來,倒讓人看得心如刀絞。
方驚愚放下劍,坐到榻沿,握住他的手。楚狂的手指掙動了一下,最後卻放棄了。方驚愚道:「你這是怎麼了?往時受了再重的傷,也挺過來了,現時卻怎麼講出這些喪氣話了?」
楚狂道:「那都是強撐的,說不痛是騙人的,不怕死、不會死也是騙人的。」他沉默片刻,對方驚愚道,「殿下,我明曉自己身體的景況,興許是吃了太多肉片,我的傷……越來越難痊癒了。」
他伸出手,慢慢解開細布,方驚愚望見創口仍血肉模糊,不禁倒抽一口涼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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