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狂笑道:「僅我是無名小卒,殿下是白帝之子,是一塊上好的待宰肥肉,在五山間都有鼎鼎大名呢!要不,這回換我拿殿下去官府,准能換到不少金銀。」
方驚愚回瞪他,見他歪斜偏側,神色散漫不羈,知道這人厚厚一張臉皮,城牆一般,怎麼講也戳不破,便忿忿地閉了嘴,且讓他一局。
兩人在稠密的人叢里穿行。岱輿人多,麻葛衫、合領長衣、雲肩比甲,張袂成陰;汗氣、棗山香、炮仗煙,百味雜陳。
走到一面夯土牆前,只見上頭貼了許多通緝令,兩人一張張看過去,倒沒「閻摩羅王」和「白帝之子」,只一些寫得含糊的海捕文書,說是岱輿郊荒近來有黑影出沒,疑為不信「大源道」的異教者,對旅客圖財害命。方驚愚看了,心想,千百張通緝令里都沒他們的大名,楚狂那廝還想拿自己去官府!現下他們都是無名鼠輩了,不值幾個破錢。
既在此地寂寂無名,他們便將那繡「大源道」桃紋的雨帽、披風取下,放心地在街上大搖大擺。只是當下有兩件事物緊要,一是銀錢,二是消息。銀錢好討,做丐子、短工、強人都能賺來,消息卻難打探。最後還是楚狂告訴方驚愚,若想尋人,去雞毛房和青樓是最快的,那兒游丐、妓子多,消息通達。
於是二人順著正街往前走,一路金碧樓台,綠水紅欄。走到平康北里,卻聽幾道馬箠破風聲,啪啪作響,一個尖細難聽的嗓音叫道:「小嚼蛆,驢攮的,看老子不打死你!」
兩人聽了這響動,心裡一懸,慌忙繞過牆去看,卻被入眼的景致駭得心驚肉顫。只見一扇刷青油的大門頁前樹幾根六角底石旗杆,上懸幾具血淋淋的屍首,風乾的臘肉一般,只是蚊蠅飛舞,爭先恐後地在其上叮叮啄啄。
這是他們在蓬萊也曾見過的光景,國師愛將在秋決中斫下的頭顱、屍身懸在高杆上,以儆效尤。在黔黎口裡,這刑罰有一別號,叫「肉旗招」,一條條乾屍掛上杆子,隨風搖擺,是一道恐怖駭人的風景。但國師常顛倒黑白,飛冤駕害,這「肉旗招」也常由好人的屍首充任,故而蓬萊黔首對此這刑罰深惡痛絕。
這時兩人定睛一看,只見地上蝦腰跪著一個小少年,臉上被馬箠打得血肉模糊,本應清俊的眉眼布滿東斜西歪的傷疤,口裡涌著血泡,幾乎沒了氣。一旁立一個提鞭漢子,身裁圓墩墩,腆著福肚,像一隻大鐵腳梨,身上著纁裳玄衣,黼黻蔽膝,華美花俏。周圍是黑壓壓的侍衛,一個個帶刀佩劍,垂手肅立,圍成半面黑牆。
方驚愚倒抽一口涼氣,也顧不得楚狂扯袖,警告他莫要打草驚蛇,當即大邁一步,插到二人之間,高聲喝道:
「住手!」
執鞭漢子吃了一驚,但待他望清來人後,反嗤笑一聲,擺出傲慢不遜之態,怒問道:「你是什麼人,敢攪擾吾好事?」又打量著方驚愚道,「奇怪,你這人有些面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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